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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又在说梦话。
林昭昭端着水杯的手一顿，侧耳细听。
“不要拆掉它……求你……不要拆掉……”
含混不清的呓语，带着几分绝望的恳求。
林昭昭心脏倏地一紧，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她来照顾顾砚，他偶尔就会在梦里重复类似的话。
她轻轻放下水杯，走到床边。
顾砚眉头紧锁，额角渗着细汗，即使在睡梦中也极不安稳。
等他悠悠转醒，眼神还有些迷茫，林昭昭试探着问：“你刚刚梦到什么了？说什么不要拆？”
顾砚眼神瞬间清明，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什么。”
又是这样。
林昭昭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顾砚心里藏着事，自从那场意外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也极不稳定。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时间和耐心。
但那个“它”到底是什么？
林昭昭决定从模型入手，她总觉得顾砚房间里那些散落的零件和图纸不简单。
趁着顾砚午睡，林昭昭开始在他的房间里“寻宝”。
果然，在书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蒙着薄尘的硬纸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艘半成品的星舰模型，结构精密得令人咋舌，舰身流畅的线条充满了未来科技感。
只是，这艘本该完美的星舰，却有几处明显的、像是被人刻意造成的损坏痕迹，撕裂的接口狰狞刺眼。
林昭昭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模型，又在旁边找到几张残缺的设计图纸。
她大学时辅修过工业设计，对这种精密模型不算陌生。
她找来工具，对照着图纸，尝试着将一小块脱落的部件重新安装，并根据记忆悄悄复原了设计图上模糊不清的一角。
顾砚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艘被动过的星舰，以及旁边多出来几笔线条的图纸。
他的反应比林昭昭想象中激烈得多。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谁让你动它的！谁让你碰的！”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林昭昭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嗫嚅道：“我只是看它坏了，想帮你修好……”
“我的东西，不用你管！”顾砚一把夺过模型，死死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珍宝。
气氛降至冰点。
就在这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来人是顾砚的叔叔顾明远，顾氏集团的二把手。
他提着果篮，脸上挂着标准的长辈式微笑：“昭昭啊，我来看看阿砚。他最近怎么样？”
林昭昭礼貌地让他进来，心里却升起一丝警惕。
这位叔叔，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顾明远嘘寒问暖了几句，话锋一转，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阿砚啊，公司最近有个重要项目，需要你签字。你看你现在身体也不方便，叔叔帮你拟了份股权代持协议，你签个字，后续的事情叔叔帮你处理，你安心养病。”
林昭昭瞥了一眼，那“股权代持协议”几个字格外刺眼。
她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顾砚身前，笑着说：“顾先生，顾砚刚醒，医生说他现在不宜费神。而且我正好要给他擦身打扫，您看……”
逐客令下得委婉，顾明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里淬了冰，但还是维持着风度：“也好，那阿砚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送走顾明远，林昭昭松了口气，回头却见顾砚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第二天，意料之中的麻烦来了。
社交平台上突然冒出许多帖子，标题耸人听闻：“顾氏继承人精神状况堪忧，疑患严重心理疾病”“顾砚身体虚弱，恐难堪集团重任”。
配图要么是顾砚住院时憔悴的照片，要么就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内部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林昭昭气得肝疼，这顾明远是想趁机夺权，先把舆论造起来。
她立刻联系了好友陈柯，一个在二次元圈颇有影响力的画手兼博主。
“陈柯，帮我个忙！”
“哟，林大小姐有何吩咐？”
林昭昭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陈柯当即拍板：“没问题！顾砚学长以前帮过我，这事包在我身上！”
很快，一个名为“#顾砚是个靠谱搭子#”的话题在社交平台悄然兴起。
陈柯带头分享了当年顾砚作为学长，如何在漫展前熬夜帮社团修复重要道具，又如何在团队遇到技术难题时冷静carry的事迹。
帖子图文并茂，细节满满。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曾和顾砚有过交集的二次元同好、学弟学妹纷纷下场，分享自己和顾砚相处的点滴：他会耐心指导新手拼装高达，会为了一个绝版手办跑遍全城，会默默帮社团承担最繁琐的后勤工作……
这些琐碎的小事，汇聚起来，勾勒出一个与谣言中截然不同的顾砚：专注、执着、内心柔软，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极度靠谱的人。
二次元圈子里的声援帖子像雪片一样飞来，硬生生把那些恶意揣测压了下去。
顾砚看着手机上那些温暖的文字，眼眶有些发热。
他没想到，那些他以为早己被遗忘的小事，还有人记得。
深夜，林昭昭端着牛奶走进顾砚房间，发现他正对着那艘残破的星舰发呆。
“谢谢你。”顾砚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是朋友嘛。”林昭昭把牛奶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这艘星舰，对你很重要吧？”
顾砚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昭昭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我母亲……她曾经是国内顶尖的模型设计师。这艘‘星舰’，是她未完成的作品，也是我们……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昭昭心上。
顾砚抬起头，眼底是深深的痛苦和无助：“我不能让它毁掉，不能让任何人再碰它。”
林昭昭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因激动而微凉的手指，语气坚定：“那我们一起完成它。”
星舰是顾砚母亲留下的遗作，这个事实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这不仅仅是一个模型那么简单了。
林昭昭隐隐觉得，这艘残破的星舰背后，牵扯的远不止顾砚的心结，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秘密，与他母亲的过去紧密相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