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运动鞋踩进水坑时,雨己经砸得人睁不开眼。
工作室在老城区一栋居民楼的负一层,她跑下楼梯时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地下室铁门被积水冲得哐当摇晃,门缝里渗出的水正顺着台阶往上漫。
“昭昭!”唐小满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服务器在地下室最里间,快!”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撞进刚扛着设备冲进来的顾砚怀里。
他白衬衫贴在背上,发梢滴着水:“周予安去关总闸,苏棠联系供电局。服务器呢?”
“最里面靠墙的铁皮柜!”林昭昭拽着他往地下室跑,积水己经漫到小腿,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里。
铁皮柜前的水位更深。顾砚突然松开她的手,弯腰就要往水里探。
“顾砚!”林昭昭扑过去,膝盖撞在水泥地上生疼。
她摸到他的胳膊,皮肤烫得吓人,指尖还麻麻的。
他闭着眼,睫毛上挂着水珠,嘴唇白得像纸。
“昭昭……”他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声音哑得像砂纸,“不能让它再毁一次……”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铁皮柜——最上层有个褪色的木盒,边角包着铜皮,是她帮他修过的,装着他妈妈生前做的星舰设计图。
“我知道,我知道。”她把脸贴在他湿冷的额头上,“我们一起搬,好不好?”
顾砚突然翻身坐起,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扶我。”
两人半拖半拽把铁皮柜里的硬盘箱和木盒搬到高处。
林昭昭的指甲缝里全是泥,顾砚的手背被铁皮划了道口子,血混着水往下淌。
“唐小满!”她扯着嗓子喊,手机还贴在耳边,“备份数据呢?”
“线路短路,备用硬盘在地下室!”唐小满的声音带着杂音,“但……我刚才黑进了供电局的监控,他们说半小时内恢复供电!”
苏棠举着伞冲进来,鞋跟啪嗒啪嗒溅起水花:“供电局说老城区线路全跳了,他们正从新城区调发电机!”
周予安扛着两台工业风扇挤进来,电线在水里拖着:“先吹着,能烘干一点是一点。”
林昭昭抹了把脸上的水,突然笑了:“顾砚,你上次说我像小太阳——现在这太阳是不是有点狼狈?”
他没说话,低头用袖子帮她擦脸上的雨水。
水顺着他的袖口流下来,滴在她手背上。
“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雨水打在铁皮上,“爸爸在我六岁时去世,叔叔说我是拖油瓶,妈妈就抱着我坐在模型堆里,说‘砚砚的每颗螺丝都在发光’。”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木盒:“后来妈妈生病,最后一次清醒时,她把设计图塞进这个盒子,说‘等砚砚找到愿意一起拼星舰的人,就把它交出去’。”
林昭昭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蹲在仓库里修摔坏的模型,睫毛上沾着灰,像只受伤的小兽。
“你是我唯一愿意再次打开的人。”他低头看她,眼睛里有水光在晃,“昭昭,我害怕……”
“别怕。”她抓住他沾着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在。”
“叮——”
唐小满的尖叫差点震裂手机:“系统恢复了!硬盘温度正常,数据完整!”
林昭昭猛地扑进顾砚怀里。
他身上带着雨水和铁锈味,却比任何暖炉都烫。
“那以后我就做你的‘备用电源’吧。”她闷在他胸口笑,“没电了就充电,坏了就修,永远不关机。”
顾砚的手慢慢环住她的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道彩虹从破了个洞的气窗里钻进来,落在木盒上,把“星舰”两个字照得发亮。
“昭昭?”苏棠举着手机探头进来,“你手机一首在震——顾砚的短信?”
林昭昭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条未读消息。
顾砚凑过来看,耳尖突然红了:“医学院发的……说是有份重要通知。”
“什么通知?”她歪头。
“晚点说。”他低头帮她理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先回家换衣服——你发抖了。”
地下室的积水慢慢退去,木盒里的设计图在彩虹里泛着暖光。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混着隔壁奶茶店的甜香,飘进还滴着水的工作室。
林昭昭突然想起漫展那天,顾砚站在人堆后面,眼睛亮得像星星。
现在她知道了,那不是星星,是光——被小心收进盒子里二十年,终于有人愿意帮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