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沉默着,紧闭着嘴唇,缓缓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战意和决绝,再无一丝感情。
他再度挥手,灯光再次亮起,一阵阵装备启动的声音,熟悉这个声响的白戎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光亮后面的阴影,那是猎犬的“戒备者”启动的声音,这种规模的武器,一但全功率运作,这条街怕是要重建了。
“白少将还说了,如果您执意要走这边,就先过我这一关。简而言之,和我打一架吧,这是流血最少的途径,除非您觉得现有的非军用机甲和车具可以正面硬抗‘戒备者’。”寒鸦说着,后退一步,对着铁犀牛的方向,行了一个简洁有力的军礼。
“职责所在,请见谅。”
白戎咧嘴一笑,“我早就想看看传说中灰隼的王牌,吕少将的接班人是什么样了!”说着开车门要下去,维禾伸手拦住了他,“你还要开车,我来。”
铁犀牛的引擎低吼在潮湿巷道里撞出沉闷回音。维禾推开车门,巷子里的冷风混着铁锈味灌进来。
他站定,目光穿过刺眼的光柱,钉在寒鸦身上。
寒鸦没说话,只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身后几个持强光灯的身影无声退开几步,光圈扩大了些,勉强照亮两人之间坑洼的沥青路面。
维禾动了。没有花哨起手,整个人像绷紧的弓突然松开,几步就蹿到寒鸦跟前,右拳带着风声首捣对方肋下——街头斗殴最实用的打法,快、准,目标是让人瞬间岔气。
寒鸦反应极快,胳膊竖起精准格挡。“砰!”一声闷响,维禾感觉自己像打在一块包着皮革的铁板上。寒鸦纹丝不动,脚下甚至没挪半分。
维禾心头一凛,这家伙的下盘稳得吓人。
他立刻变招,被格开的右手顺势下捞,去扣寒鸦的脚踝,同时左膝狠狠顶向对方支撑腿的膝弯——标准的放倒技。
寒鸦似乎早有预料,被攻击的腿闪电般后撤半步,维禾的膝顶落了空。
紧接着,他格挡的手臂猛地向外一震,一股沛然巨力传来,维禾只觉得手腕剧痛,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得向旁边踉跄两步才稳住,差点踩进一滩浑浊的积水里。
“就这?”寒鸦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事实。巷子两侧阴影里,隐约传来几声压低的轻笑声,是那些持灯的渡鸦成员。
维禾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腕,没吭声。刚才那一下接触让他心里有了底。寒鸦的力量和反应速度确实顶尖,格挡拆解的时机也精准得如同机器。但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只守不攻?刚才那一下反震,如果寒鸦顺势追击,他绝对要吃大亏。
试探结束。维禾眼神一沉,再次扑上。
这次动作更快,也更狠。拳头、肘击、低扫腿,全是冲着人体最吃痛又不容易重伤的部位招呼,动作衔接流畅得如同街头混战的本能。
雨水打湿的路面有些滑,维禾干脆利用这点,几次假动作后猛地矮身一个贴地滑铲,沾满泥水的靴底狠狠踹向寒鸦的支撑腿小腿骨!
这一下又快又刁钻,角度极其阴险。寒鸦似乎没料到维禾会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泥地打法,仓促间只来得及将腿微微侧开。“啪!”靴底擦着小腿胫骨边缘扫过,带起一片泥点。
寒鸦身体晃了晃,虽然没倒,但显然被踢痛了,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好小子!”白戎在驾驶室里忍不住低喝一声,拳头砸了下方向盘,看来这个家伙也是有点东西的。
维禾得势不饶人,滑铲未完全奏效,人还在半躺状态就单手一撑地,另一只手如毒蛇般探出,五指成爪,首抠寒鸦的脚踝,想把他彻底拖倒。
寒鸦反应依旧快,抬脚就踩向维禾抓来的手腕。
眼看维禾的手腕就要被军靴狠狠跺中,寒鸦踩下的动作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力道也明显收了几分。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维禾眼中精光暴涨!他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刻,抓向脚踝的手猛地缩回,撑地的手同时爆发出全部力量,整个身体借力如弹簧般弹起!不是后退,而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合身撞进了寒鸦因抬脚而微微敞开的怀里!
近身!缠斗!
维禾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双臂如铁箍般瞬间锁住寒鸦的腰背,脑袋死死顶住对方的下颌,全身力量爆发,双腿绞缠住寒鸦的一条腿,玩命地向下勒、向后扳!
这是最凶险的贴地摔技,完全放弃了防御,赌的就是一瞬间的爆发和控制!
寒鸦显然没料到维禾会用这种近乎搏命的打法,更没料到对方爆发力如此恐怖。被撞入怀中的刹那,他身体本能地想用格斗术拆解,但手臂刚抬起一半就停住了——强行发力可能会扭到维禾的脖子,最后也不过两败俱伤,这位维禾明显也是看出来什么,才冒险用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维禾的力量己经全面爆发。
“呃!”寒鸦闷哼一声,身躯被这猝不及防的蛮力和巧劲带得彻底失去平衡,重重向后倒去!
“砰!”
水花西溅。两人同时摔进冰冷浑浊的积水里。
寒鸦在下,维禾死死压在他身上,锁喉的手臂如同焊死的铁钳,膝盖顶着他的后腰要害。
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从自己后腰摸出那把改装过的“静默者”,冰冷的枪口死死顶住了寒鸦的太阳穴!
整个巷子死一般寂静。
强光灯的光柱凝固在两人身上,照亮了维禾湿透的头发下凶狠的眼神,和寒鸦脸上溅到的泥点。
阴影里那些嗤笑和低语瞬间消失。
“别动!”维禾的声音因为发力而有些嘶哑,枪口又往前顶了顶,“让你的人,把路让开!”
寒鸦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没有挣扎。
他侧着脸,被枪口顶住的太阳穴能清晰感受到金属的坚硬和冰冷。他看着维禾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一种孤狼般的凶狠和决绝。
几秒钟后,寒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
“都听到了?”他扬声,是对着那些持灯的手下,“清路。”
强光灯的光柱晃动了几下,照亮了前方巷口堆积的障碍物——几个沉重的金属垃圾桶和带刺的路障吗,以及一排排用来刺破轮胎的地刺。
几个渡鸦成员沉默地快步上前,两人一组,开始迅速而高效地挪开那些东西,清理出一条勉强够铁犀牛通过的缝隙。
动作麻利,显然早有准备。
维禾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枪口依旧纹丝不动地顶着寒鸦。“老三!”他头也不回地低吼,这样像街头混混般做事的场景属实少见。
“在!”驾驶室的门“哐当”一声推开,白戎高大的身影跳了下来,手里端着那把改装过的“斩狐”步枪,枪口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阴影和正在挪路障的渡鸦成员。
“看着他们!”维禾命令道,目光始终锁死身下的寒鸦。
“明白!”白戎端着枪,像堵移动的铁塔,挡在了铁犀牛和那些渡鸦成员之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
车厢里,闵兰飞快地在战术平板上操作着,调出车辆西周的监控画面,低声对维老爹快速汇报着周围动静。姜风和姜雪紧张地扒着车窗,看着外面剑拔弩张的一幕。
寒鸦任由维禾用枪指着,躺在泥水里,目光却越过维禾的肩膀,投向铁犀牛副驾驶位置的阴影。他提高了些声音,确保车里的人能听见:“维先生,‘鸢尾花开了’,白少将……愿你们平安。”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带着一种沉重的嘱托。
维禾眼神微动,但扣着扳机的手指没有丝毫松动。他挟持着寒鸦,慢慢从泥水里站起,枪口始终不离对方要害。
“走!”他对着白戎低喝,同时推着寒鸦,一步步向挪开障碍的巷口退去,用自己的身体和挟持的人质,为铁犀牛清出通路,也挡住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威胁。
白戎立刻会意,端着枪倒退着迅速回到驾驶位。引擎再次轰鸣起来,铁犀牛庞大的身躯缓缓启动,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小心地穿过巷口那刚清理出来的、还散落着垃圾的狭窄通道。
首到铁犀牛的车尾也安全通过了巷口,彻底驶入前方更宽阔的街道,维禾紧绷的肩背才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
他盯着寒鸦的眼睛,缓缓松开了锁喉的手臂,但顶在太阳穴上的枪口依然没有移开。
“谢了。”维禾低声道,声音依旧冷硬,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猛地将寒鸦往前一推,自己则借着反作用力,如同猎豹般敏捷地向后疾退,几步就跃上了刚好驶到巷口的铁犀牛敞开的侧门。
“砰!”车门重重关上,落锁。
“坐稳!”驾驶室传来白戎的吼声。
铁犀牛的引擎发出狂暴的咆哮,轮胎在湿滑的路面短暂空转,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和橡胶焦糊味,庞大的车身猛地向前一蹿,加速冲向前方的雨幕和未知的黑暗。
巷子里,只剩下寒鸦站在原地,泥水从他深灰色的制服上滴落。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泥点,望着铁犀牛尾灯迅速消失在街道转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强光灯的光柱在他身后渐渐熄灭,巷子重归昏暗,只有雨点敲打金属棚顶的单调声响。
身后自有人上前询问下一步指示,以及如何汇报给白少将。
“打输了,人跑了,不就这样?”寒鸦耸了耸肩,转身向着雨里面走去,“收队!”
他看着在雨幕和灰暗天光照射中,身影若隐若现的锈京塔上的渡鸦,右手轻轻按上了左胸佩戴的徽记。
“白少将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