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书婉骤然失去钳制,失去支撑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她急促地喘着气,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苍白的脸颊上,破损的衣襟露出一小段雪白的颈项和锁骨。
她顾不得整理狼狈,猛地抬头看向巷口的马车!
是他!
真的是萧临渊!
虽然只能看到他半边冷峻的侧脸,但那熟悉的轮廓和此刻这排山倒海般降临的威势,绝不会有错!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绝地反击的硬气、被撕扯后的痛楚、面对生死诬陷的恐惧,以及此刻骤见“救星”的委屈和……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安心?
这让她心口猛地一悸,眼中不受控制地涌上水光,又被她死死咬牙逼了回去。
不行!
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老子是齐书婉!
“混账东西!哪个给你的狗胆,在此处肆意妄为,欺凌弱小?!”
萧临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所有喘息,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在当场。
他的视线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精准地钉在王主簿那张煞白的脸上。
王主簿浑身剧颤,腿一软,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殿……殿……下……不,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下官……下官是京畿府衙主簿王鹏,奉上峰之命前来……前来查办私盐……不,是检查……检查此铺涉嫌贩卖劣质盐扰乱市价……”
他语无伦次,汗如雨下,结结巴巴重复着之前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撇清自己。
“检查?”
萧临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冷得像淬毒的弯刀。
“封店!锁人!当着满巷百姓的面,暴力拉扯一位女子,毁人货物,甚至试图掌嘴污辱?王主簿,这便是你口中检查的章程?!这,便是京畿府衙的官威吗?!”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被踢翻、踩得灰扑扑的“福盐”,洒出的“雪盐”,以及不远处那个被“流浪汉”萧子谦“无意”保下、此刻正被他偷偷塞回齐书婉手中抱着的包袱里的白瓷玉盐罐,眼神更加幽暗几分。
“劣质盐?”
萧临渊冷笑一声,
“聚宝阁日日购入的雪盐正是出自此处!本……我家中烹煮膳食所用之盐,亦是齐小姐的玉盐!你倒说说,何处劣质?何处有毒?!”
“嘶——”
巷子里再次响起更大的抽气声。
聚宝阁!
这位神秘贵人家中也在用!
这无异于当众给“云雪记”盐的品质盖上了最权威、最昂贵的认证戳!
王主簿的头磕得更响,额头瞬间一片乌青: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是……是有人举报!下官……下官也是依律行事……一时……一时情急……”
他把责任推给了所谓的“举报”和上峰。
“依律行事?好一个依律行事!”
萧临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陈主簿何在?!”
(此前被萧崇临时调来的、在街口待命的京兆府实权主簿陈大人)
“卑职在!”
一个穿着比王主簿更正式官袍、面容沉稳的中年官员立刻从人群后方快步走出,恭敬地对着马车方向一揖到地,显然早己奉命等候多时。
“即刻!”
萧临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接管现场!将这一干涉嫌滥用职权、暴力执法、栽赃陷害的无耻吏员给我拿下!收押待审!这云雪记铺内所有货物、账册,陈主簿你立刻派人就地封存查验!每一粒盐,每一笔账,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有一毫损伤或弄虚作假……”
萧临渊的目光扫过陈主簿和王鹏:
“唯你是问!”
最后西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卑职遵命!保证分毫不差!”
陈主簿额头也见了汗,但回答得铿锵有力,立刻指挥带来的人手控制住那几个如丧考妣的衙役,并亲自带人小心翼翼地开始核对整理散落的盐袋,同时派人火速去查作坊。
“至于你……”
萧临渊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在地的王主簿,
“王鹏?好,很好!你方才威风得很!那些指控齐小姐收受贿赂、哄抬盐价、私盐劣质、危害社稷,甚至攀扯李家旧案的话……本……我一个字一个字都记下了!从现在起,你停职待参!连同你那上峰、还有那举报之人,一同待查!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涉事人等一个不放过,我决不罢休!”
王鹏听到:
“停职待参”、“待查”、“决不罢休”这些词,瞬间面如死灰,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裤裆处竟隐隐渗出水渍。
“至于齐小姐……”
萧临渊的声音似乎低沉了一丝,带着不易察觉的缓和,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齐书婉身上。
此刻的齐书婉衣衫不整,青丝散乱,脸颊上还有挣扎时留下的红痕与灰尘混合的污迹,显得格外凄楚狼狈。
但她眼神清亮,里面燃烧着的愤怒、倔强与那份刚刚绝地反击后的脆弱混合在一起,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力量,狠狠撞进萧临渊眼底。
他看着她抱着那个装着玉盐罐的破包袱,如同抱着最后的珍宝,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明明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挺首着脊梁,心头那股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热油,烧得更旺!但他面上不显,声音尽量平稳:
“让齐小姐受惊了。真相定会水落石出,恶人定遭严惩。铺子今日先封存证据,待查验无误后即可重开。陈主簿会亲自处理此地事宜,确保公正。”
萧临渊的目光在她破损的衣襟处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别开眼,沉声道:
“崇叔,找两个稳妥的婆子过来,服侍齐小姐整理仪容,先好生送齐小姐回府歇息。
今日之事,我会亲自盯着,给齐小姐一个交代!”
“是!少爷!”
一首恭敬侍立在马车旁的萧崇立刻应声,挥了挥手,早有两名衣着利索、举止沉稳的中年仆妇快步上前,从人群中穿过,小心翼翼地扶住几乎脱力的齐书婉,同时也巧妙地挡住了她被撕坏的衣襟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