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哈特感觉自己即将被那无尽的恐怖幻象彻底吞噬,意识沉入永恒的黑暗时。
他那因剧痛和混乱而模糊的视线,在疯狂翻滚中,无意间瞥见了房间角落散落的东西——
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古老十字架和烫金拉丁文书名的旧书,大概是凯勒神父在之前的混乱中掉落的《拉丁驱魔手册》。
书页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如同咒语般的文字。
还有…在床头柜倾倒的杂物中,一个细颈的、晶莹的玻璃瓶滚落在地,里面残存的一点透明液体正缓缓流出,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弱却纯净的光芒——那是圣水!
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洛哈特混乱的意识!
凯勒神父!他之前一首在念叨什么?那些拗口的拉丁词!
恶魔似乎…有点反应?虽然很短暂…
管不了那么多了!魔法失效了!遗忘咒反噬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死马当活马医!
恶魔似乎玩够了前戏,它控制着芮根的身体,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纵的、关节错位的恐怖木偶,西肢着地,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力学的、蜘蛛般的姿态和速度,猛地从床上弹起!
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腥风,朝着墙角蜷缩抽搐、毫无反抗能力的洛哈特凶狠地扑了过来!
那张属于小女孩的脸庞扭曲成纯粹的恶鬼模样,嘴巴咧到耳根,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和尖利的牙齿!
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洛哈特甚至能看清“芮根”眼中那疯狂嗜血的每一个细节!
完了!彻底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被逼到绝境的洛哈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他顾不上脑中依旧翻腾的恐怖幻象,顾不上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他猛地张开嘴,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模仿着他仅存记忆中凯勒神父那蹩脚的苏格兰口音,对着扑到眼前的恶魔面孔,嘶哑地、怪腔怪调地、用尽生命吼出他唯一记得的几个拉丁词:
“因…因父之名…及子…及…圣神之名!”
(“In nomiris…et Filii…et Spiritus Sancti!”)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扑到半空、距离洛哈特的脸不到一尺的芮根(帕祖祖),身体猛地一僵!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张充满恶意的扭曲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极其明显的茫然和呆滞!
那双浑浊疯狂的眼睛里,嗜血的光芒如同信号不良般剧烈闪烁、涣散!扑击的动作硬生生地、完全违反物理定律地顿在了空中!
整个房间陷入一种死寂般的真空!只剩下洛哈特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
有效?!洛哈特濒死的心中,一丝微弱的、难以置信的狂喜火苗刚刚燃起——
“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都要响亮、都要充满无尽嘲讽和暴怒的狂笑声,如同海啸般从芮根僵住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笑声震得房间里的玻璃都在嗡嗡震颤!恶魔重新掌控了身体,它没有继续扑击,而是像看一个宇宙级的、荒谬绝伦的笑话一样,悬浮在半空或者说被某种力量托着,俯视着在地、满脸血污汗水和绝望的洛哈特。
它用那砂纸般刮擦灵魂的声音,一字一句,带着刻骨的鄙夷和一种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玩味,清晰地吐出:
“冒牌货!”
它伸出芮根那苍白、此刻却缠绕着丝丝黑气的小手,带着浓烈硫磺味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洛哈特的鼻尖。
它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洞穿灵魂的冰冷:
“你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洛哈特的意识,“早被标记了!肮脏的、扭曲的烙印!逃不掉的!无论你逃到哪个世界…最终…都属于深渊!”
就在恶魔说出“烙印”二字的瞬间——
洛哈特左手腕上那冰冷死寂的腕表,突然极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不再是之前的轻微提示,而是一种强烈的、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被激活的悸动!
与此同时,一缕比之前清晰得多、肉眼可见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稀薄黑气,正从狂笑的恶魔帕祖祖身上逸散出来。
这股黑气充满了亵渎、怨恨和纯粹的邪恶能量。它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像归巢的毒蛇,精准地、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洛哈特手腕上那枚腕表表盘与表壳之间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
腕表表面那层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物质,似乎微微起伏了一下,如同在呼吸。表盘边缘那道细微的裂纹,在吸收了这股恶魔之力后,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延长了肉眼可见的一小段,并且裂口边缘,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紫黑色幽光。
咔嗒…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内部齿轮错位的轻响,从腕表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