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来。”
“解冻。”
“开门。”
冰冷平稳的三个词,如同三颗淬了寒冰的子弹,精准地、毫无怜悯地击穿了夏冉摇摇欲坠的最后一道防线!每一个字都带着终结般的穿透力,清晰地砸在死寂的客厅里,也狠狠砸在她被彻底碾碎的心防上!
父亲……夏建国……
支架手术……
第三人民医院心内科……
这些只有至亲才知道的、如同生命般重要的隐私,被那个恶魔般的男人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念出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巨大的惊恐和一种被彻底剥光、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夏冉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勒得她灵魂都在尖叫!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骇人的死灰!支撑着墙壁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冰冷的墙壁触感也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寒意!双腿软得像面条,全靠最后一点意志力死死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他什么都知道!
他无所不在!
他就是深渊本身!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反抗,在那冰冷而精准的威胁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渺小!
“砰!”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闷响。
夏冉手中紧握的手机,终于无力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防。
她没有弯腰去捡。
只是僵硬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僵硬和绝望的迟滞。目光空洞地越过蜷缩在沙发上、如同破碎娃娃般无声颤抖的林晓阳,最终,死死地定格在客厅角落那个小小的、半旧的冰箱上。
冰箱门紧闭着,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冷冻层。
最里面。
那个深棕色的药瓶。
“Pregabalin 75mg”。
那个……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家、代表着那个男人致命弱点和冰冷威胁的魔盒!
拿出来。
解冻。
开门。
冰冷的命令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中疯狂回响。
夏冉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死死咬着牙,牙龈因为用力而渗出腥甜。几秒钟的僵持,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
最终,她动了。
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拖着沉重得如同灌满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个冰冷的冰箱。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在她冰冷的心湖里炸开无声的、绝望的涟漪。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如同垂死的哀鸣。
停在冰箱前。冰冷的金属门板散发着寒意。她伸出手,指尖冰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握住了同样冰冷的门把手。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冰箱门被拉开。一股冰冷的白气瞬间涌出,带着冰箱里特有的、混合着食物气息的寒气。冷冻室的隔板上,堆放着速冻水饺、肉块、冰格……在最里面,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堆冻得硬邦邦的速冻水饺后面,一个深棕色的小药瓶,静静地躺在那里。
瓶身上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像被封印在寒冰地狱里的魔物。
夏冉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瓶子上。巨大的厌恶和恐惧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她伸出手,动作僵硬而抗拒,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刺骨的瓶身,瞬间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一把将它抓了出来!如同抓起一块烧红的烙铁!冰冷的塑料瓶身瞬间汲取着她掌心的温度,也汲取着她残存的勇气。
她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一眼那冰冷的标签,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冰箱,不再看那个角落,只是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瓶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客厅中央。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蜷缩在沙发上的林晓阳身上。
林晓阳蜷缩在那里,双手死死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无声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她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绝望深渊里,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夏冉的心如同被刀狠狠剜过!巨大的心疼和无力感几乎让她窒息。她看着好友这副样子,看着自己手中这个冰冷的、带来毁灭的瓶子,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彻底击垮的悲凉,瞬间将她淹没。
她停在林晓阳面前,却没有将药瓶递给她。她知道,晓阳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承受这个。
她只是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着那个冰冷的瓶子,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与门外那个深渊对抗的、可怜的武器。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再次转过身。
目光,如同沉船的锚,死死地投向玄关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防盗门。
门板上那个小小的猫眼孔,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回望着她。
门外。
深渊在等待。
夏冉的呼吸变得极其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痛苦的共鸣。她攥着药瓶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冰冷的瓶身硌得掌心生疼。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即将打开地狱之门的预感,让她浑身冰冷。
最终,那点被逼到绝境后的、如同灰烬般残存的勇气,支撑着她迈开了脚步。
一步。
一步。
走向那扇门。
走向门外的深渊。
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在死寂的客厅里清晰得令人心碎。
停在门前。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散发着寒意,如同毒蛇的鳞片。夏冉伸出那只没有拿药瓶的手,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握住了门把手。
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如同吞咽冰渣。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下一压!
“咔哒。”
门锁弹开的轻响,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夏冉猛地拉开了厚重的防盗门!
冰冷、潮湿、裹挟着雨后泥土腥味和城市尘埃气息的夜风,如同等待己久的巨兽,瞬间狠狠灌了进来!吹得夏冉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也吹乱了她额角的碎发!
门外,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光,如同舞台的追光,清晰地照亮了门口那个高大挺拔、如同深渊本身的身影。
顾承屿。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色的长款大衣,笔挺垂落,肩头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渍,泛着冰冷的光泽。竖起的衣领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苍白的额角,几缕发梢滴着水珠。
他没有动。
没有表情。
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两块浸透了寒冰的黑色曜石,精准地、毫无温度地穿透灌入的冷风,落在了夏冉惊骇惨白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凝固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原般的冰冷死寂。
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绝对平静。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让夏冉瞬间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腥,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夏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握不住门把手。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门框。
就在这时。
顾承屿的目光,极其自然地、如同精准的探针,缓缓下移。
落在了夏冉那只死死攥着深棕色药瓶、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手上。
那冰冷的瓶身,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地映照出“Pregabalin 75mg”的标签。瓶身上凝结的白霜,正在接触空气后迅速融化,形成细小的水珠,沿着冰冷的塑料瓶壁缓缓滑落。
解冻。
正在发生。
顾承屿的目光在那融化的白霜上停留了大约一秒。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满意,没有催促,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只有一片深沉的、亘古不变的平静。
然后,那目光便移开了,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最寻常不过的物品的状态。
他的视线越过僵立在门口、如同惊弓之鸟的夏冉,如同穿过一层透明的空气,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落在了客厅里,那个蜷缩在沙发角落、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浑身剧烈颤抖的瘦弱身影上。
林晓阳。
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彻底击垮、试图将自己埋进沙砾里的鸵鸟。单薄的肩膀因为无声的抽泣而剧烈地起伏着。宽大的睡衣领口下,露出一小截苍白纤细的后颈,脆弱得不堪一击。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门被打开,没有察觉到那灌入的冷风和门外那如同实质的冰冷注视,只是沉浸在自己巨大的恐惧和绝望里,无声地崩溃着。
顾承屿的目光,在那剧烈颤抖的、脆弱的后颈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快得如同错觉。
像是冰层下暗流的一丝涌动。
又像是……深渊凝视时,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捉摸的凝滞。
随即,那丝细微的波动便消失无踪,重新归于一片深沉的、冰冷的死寂。
他微微抬起了下颌。
冰冷的视线重新落回僵立在门口的夏冉脸上。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
沉稳。
无声。
却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不容抗拒的强势。
高大的身影瞬间逼近!带着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强大压迫感,瞬间将夏冉完全笼罩!
夏冉的心脏骤然停跳!巨大的惊恐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关门!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冰霜冻结,动弹不得!
顾承屿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径首从僵立如雕塑的夏冉身边走过。
深灰色大衣的衣角拂过她冰冷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弱的、带着寒意的摩擦感。
那股浓烈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腥,如同宣告般,强势地侵入了这间小小的、曾经温暖的客厅。
一步。
两步。
他沉稳地走向客厅中央。
走向那个蜷缩在沙发上、如同破碎玩偶般无声颤抖的身影。
走向那一片冰冷的狼藉和绝望的深渊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