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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的沉闷轻响，如同最后的丧钟余音，在死寂的客厅里缓缓消散。
冰冷的空气里，那股浓烈而霸道的雪松冷冽气息，如同无形的幽灵，依旧固执地盘旋、弥散，渗透进每一寸曾经温暖的空间，无声地宣告着某个深渊存在的离去，却又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冰冷印记。
林晓阳蜷缩在沙发角落，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和无声的抽噎而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腹腔深处撕裂般的绞痛，每一次抽噎都让手腕上那圈深红泛紫的淤痕传来钻心的刺痛。口腔里残留着药片粗糙的苦涩，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他指尖的、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他手背上被她抓破的血痂，在粗暴喂药时留下的耻辱印记。
皮肤上的淤痕。
唇齿间的味道。
冰冷，屈辱，深入骨髓。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碾碎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仿佛要将自己从这个冰冷而可怕的世界里彻底藏匿起来。
夏冉僵立在玄关门口，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防盗门。门板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彻骨的寒意。她看着好友蜷缩在那里，如同被彻底摧毁的玩偶，看着自己那只刚才被迫交出药瓶、此刻空空如也却依旧残留着冰冷触感的手，巨大的屈辱、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那个男人……顾承屿……他像一场精准而冷酷的飓风，以绝对掌控的姿态席卷而入，留下满地狼藉和绝望，又如同幽灵般无声退场。他什么也没带走，却带走了这间屋子最后一丝虚假的安全感，留下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解的冰冷威胁。
夏冉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愤怒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报警？父亲的秘密像冰冷的枷锁。冲出去找他拼命？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她强迫自己挪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沉重地走向沙发。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停在林晓阳面前。夏冉缓缓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小心翼翼。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落在林晓阳剧烈颤抖的、冰冷的手臂上。
“晓阳……”夏冉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心疼，“他走了……没事了……没事了……”她一遍遍重复着这苍白无力的安慰，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驱散好友身上的冰冷和恐惧。
林晓阳的身体在她触碰的瞬间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刺猬！但随即，那剧烈的颤抖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缓和。她没有抬头，只是更深地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带着巨大委屈的呜咽。
夏冉的眼圈瞬间红了。她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更用力地抱住这个冰冷颤抖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和无声的陪伴，试图构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时间在沉重的死寂和无声的泪水中缓慢流逝。窗外，沉沉的夜色终于被天际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蒙蒙的光亮撕开了一道缝隙。属于城市的、遥远而模糊的喧嚣声，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开始隐约传来。
天，快亮了。
可这晨曦的光，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毫无温度的铅灰色，吝啬地透过窗帘缝隙，给这间充满绝望的小客厅镀上了一层更加荒凉的色调。
不知过了多久，林晓阳剧烈的颤抖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沉重而疲惫的呼吸。她依旧蜷缩着，但身体不再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巨大的情绪风暴过后，是深入骨髓的虚脱和一种空茫的死寂。
夏冉感觉到怀里身体的放松，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了一丝。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冉冉……”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从林晓阳深埋的膝盖间逸出。
“我在！我在呢！”夏冉立刻回应，声音带着急切。
林晓阳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张脸，在灰白冰冷的晨光映照下，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纸。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毫无血色，甚至因为刚才的撕咬和药片的刮擦而渗着细微的血丝。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冰冷的泪痕凝固在脸颊上。
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像两潭失去了所有光亮的死水。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似乎耗尽了她的灵魂，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的空壳。
“我……”林晓阳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我想……洗个澡……”
夏冉的心猛地一揪！巨大的心疼让她几乎落泪。“好！好！我帮你放热水！”她连忙点头，声音带着哽咽。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晓阳站起来。林晓阳的双腿虚软无力，几乎无法支撑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在夏冉身上。夏冉架着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狭小的洗手间。
拧开热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白色的水蒸气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冰冷的空气。夏冉试好水温，扶着林晓阳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坐下。
“你自己……可以吗？”夏冉不放心地问，目光扫过林晓阳手腕上那刺目的淤痕。
林晓阳低着头，长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夏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洗手间的门。她没有走远，就靠在门外的墙壁上，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心脏依旧悬在半空。
洗手间里。
林晓阳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任由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刷而下。水流滑过她冰冷僵硬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无法温暖那颗浸泡在冰窟里的心。她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左手手腕上，那圈深红泛紫的淤痕在热水下显得更加狰狞刺眼。旁边，多了一道新的、更加鲜红的指痕——是他刚才钳制她时留下的印记。两种伤痕叠加在一起，像一个无声的耻辱烙印。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右手。那只手的手背上，几道己经凝结成暗红色血痂的抓痕清晰可见——是她昨夜在绝望挣扎中，在他手臂上留下的印记。
施予者与承受者。
伤痕的互证。
冰冷的讽刺。
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刷不掉皮肤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冲刷不掉唇齿间那苦涩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冲刷不掉那深棕色药瓶冰冷的棱角在记忆里留下的幻痛。
她闭上眼。
温热的水流混合着无声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拉开。林晓阳穿着夏冉宽大的旧睡衣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被一条毛巾随意地包裹着，水珠顺着苍白的脖颈滑落，洇湿了衣领。她的脸色依旧惨白，眼神却不再是那种空茫的死寂，而是沉淀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夏冉立刻迎上去，递给她一杯温水：“喝点水。”
林晓阳默默地接过杯子，小口啜饮着。温水流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天亮了……”夏冉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毫无温度的灰白光线，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沉重，“你……接下来怎么办？请假休息几天？在我这里住着？他……他应该不敢再来了吧？”
林晓阳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感受着那一点微弱的暖意。她没有立刻回答夏冉的问题。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小小的、曾经温暖的客厅——凌乱的沙发，地上碎裂的马克杯和洇开的咖啡渍，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冷冽气息……
每一个角落，都提醒着她昨夜那场冰冷的入侵和绝望的崩溃。
这里，不再是安全的港湾了。
那个男人如同深渊般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任何屏障，精准地锁定她。
她不能留在这里。
不能连累冉冉。
更不能……让那个男人找到任何再次踏入这里的理由。
一个念头，带着冰冷的决绝，在她疲惫不堪的心中缓缓成形。
她放下水杯。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
“冉冉，”林晓阳抬起头，看向满脸担忧的好友。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帮我个忙。”
夏冉愣了一下：“什么忙？你说！”
“帮我叫辆车。”林晓阳的目光越过夏冉，投向窗外那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城市晨曦，“去公司。”
“什么？！”夏冉的眼睛瞬间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去公司？！现在？！你疯了吗？！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公司？！那个艾米丽！还有那个……那个顾承屿！他们都在那里！你回去干什么？！送死吗？！”
巨大的震惊和担忧让夏冉的声音陡然拔高！
林晓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后的、冰冷的决绝。
“我必须去。”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清晰地砸在冰冷的空气里，“有些事情，躲不掉。”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落在夏冉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复杂的、带着巨大歉疚和孤注一掷的悲凉。
“还有……”林晓阳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如同浸透了冰渣，“冰箱里……冷冻层……最里面……”
夏冉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东西……”林晓阳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帮我……处理掉。”
“烧了。埋了。扔进河里。随便你。”
“别留在这里。”
“永远……别让它再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