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三世的手指深深陷入那份浸透咖啡与鲜血的电报,羊皮纸粗糙的纹理割得指尖生疼。
“莱茵黄金号沉没,阿尔尼姆少校殉国”的烫金字体在他眼前扭曲跳动,宛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瞳孔上。
他猛地将电报攥成皱巴巴的纸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滴暗褐色的液体从纸团缝隙中渗出,滴落在绣着帝国鹰徽的桌布上,晕开如同新鲜的血渍。
水晶吊灯在高挑的穹顶下轻轻晃动,折射出的光斑在威廉三世充血的眼球上跳跃。
他猛地抬起头,脖颈处的青筋如同暴怒的蛇蟒般鼓起,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兴登堡元帅站在一旁,金属拐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嗒、嗒、嗒”的声响越来越急促,与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交织成紧张的节奏。
“英国人......”威廉三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压抑的怒火,仿佛随时会爆发的火山,“英国人必须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地球仪,那是普鲁士工匠精心制作的珍品,球面镶嵌着各国的宝石与贵金属。
然而此刻,在帝王的盛怒之下,这件艺术品不过是发泄怒火的工具。
威廉三世用尽全身力气将地球仪砸向墙壁,“砰”的一声巨响,波斯湾地区的玛瑙与青金石碎片西溅,在墙面上留下一个狰狞的凹痕,仿佛帝国心脏被撕裂的伤口。
“从今天起!”威廉三世转向侍立在侧的侍从官,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国进入战争状态!给朕接通帝国工业集团的私人线路,朕要亲自下令,帝国的每个炼钢厂必须24小时不间断运转,烟囱里的烟不能停,钢铁的温度不能降!”
侍从官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躬身领命,匆匆退出会议室。
水晶吊灯的晃动愈发剧烈,光影在众人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一张张惶恐不安的面孔。
就在这时,通讯兵跌跌撞撞地冲进会议室,手中的加密电报在颤抖中发出哗啦声响。
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几乎是扑倒在威廉三世面前:“陛...... 陛下,公海舰队发来紧急电报!”
威廉三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通讯兵:“念!”
“是!”通讯兵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住颤抖的声音,“臣,雷德尔报告:己成功击溃英国中东舰队,目前正在波斯湾海域展开搜救行动,寻找幸存船员。但...... 但是,阿尔尼姆少校的遗体...... 未被发现。”
“未被发现?”威廉三世重复了一遍,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缓缓走到墙上悬挂的波斯湾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霍尔木兹海峡的位置,指甲在厚实的帆布上留下一道苍白的痕迹,仿佛要将这片海域刻入骨髓。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威廉三世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兴登堡元帅默默地走到他身边,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
良久,威廉三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传朕的命令给雷德尔将军:公海舰队暂不返航,原地封锁波斯湾入口。没有朕的亲笔命令,任何悬挂英国国旗的船只,无论军民,一律不准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
兴登堡元帅忍不住开口:“陛下,公海舰队己经连续行驶及作战多日,舰艇需要补给,船员也需要休整......”
“休整?”威廉三世猛地回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阿尔尼姆少校和莱茵黄金号的船员们,他们还有机会休整吗?告诉雷德尔,这是德意志皇帝的命令!是圣旨!波斯湾的每一滴海水,都必须染上英国人的血,才能告慰阿尔尼姆的在天之灵!”
兴登堡元帅看着帝王决绝的眼神,知道再也无法劝阻,只能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遵命,陛下!”
这个消息如同黑色的闪电,迅速通过电话和口耳相传,席卷了整个柏林。
下午 4 点,菩提树大街的咖啡馆里,正在品尝下午茶的贵妇们听到消息后,精致的骨瓷茶杯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就像她们心中的帝国荣耀。
街角的报童们声嘶力竭地叫卖着号外,报纸上“阿尔尼姆少校殉国”的标题用黑色粗体印刷,油墨仿佛还带着血腥味。
在夏洛滕堡区的工人聚居区,正在修理汽车的机械师弗里茨听到消息后,扳手从手中滑落,砸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威廉港亲眼见到自己的大儿子登上莱茵黄金号的场景,儿子还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弗里茨猛地一拳砸在汽车引擎盖上,指节渗出鲜血,却感觉不到疼痛。
“狗娘养的英国人!”他怒吼着,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
傍晚时分,不知是谁最先在勃兰登堡门前摆放了一束矢车菊,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带着鲜花、铁十字勋章,甚至是家中的烛台聚集在这里。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兵颤巍巍地放下一枚一战时期的铁十字勋章,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阿尔尼姆少校,您是德意志的英雄!”
“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是近卫军。
近卫军的两名士兵下马,脱帽,捧着一副花圈,上面的挽联是威廉三世亲自书写:
“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随后是低沉的《德意志高于一切》的歌声。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歌声越来越响亮,仿佛要冲破柏林的夜空。
有人点燃了火把,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悲愤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泪水的咸味。
在英国驻柏林大使馆前,愤怒的民众聚集了上千人。
他们高举着阿尔尼姆少校的画像,上面用鲜血般的红色写着“血债血偿”。
有人将英国国旗踩在脚下,有人向大使馆的窗户投掷石块和腐烂的蔬菜。
英国大使的专车试图冲出人群,却被愤怒的民众包围,车窗玻璃被石块砸碎,吓得大使连忙缩回车座,脸色惨白。
警察试图驱散人群,却被愤怒的民众推搡着后退。
一位戴着眼罩的年轻人举着标语牌,上面写着:“我的哥哥在莱茵黄金号上,英国人必须付出代价!”
夜幕降临,柏林街头的煤气灯被彻夜点亮,昏黄的光芒驱散不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战争阴云,反而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征兵办公室门前,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队蜿蜒穿过几条街区,年轻的男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是工厂的工人,有的是学校的学生,还有的是退伍的老兵。
他们高举着铁十字旗,挥舞着拳头,齐声呐喊:“为阿尔尼姆报仇!”
二十岁的机械学徒江考茨站在队伍中,他的父亲曾在一战中阵亡,母亲靠缝制军服勉强维持生计。
此刻,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对身边的同伴大声说道:“你看,我们的皇帝都发怒了!英国人害死了阿尔尼姆少校,我们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等我穿上军装,一定要亲手打下一架英国飞机!”
“说得对!”旁边的面包师学徒汉斯用力点头,“我叔叔就在莱茵黄金号上,现在生死未卜。如果英国人不投降,我就跟着陛下的部队打到伦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