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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梳洗杜嬷嬷给她挽了流云发髻，选了同色的首饰插上去，“听闻昨晚圣上并没有召人服侍。”
“意料之中，未入宫前圣上就不在后宫留恋不多，谁先承恩，那就是被人围攻的对象。显然圣上可不喜欢后宫掐起来。”
穿上藕荷色云锦宫装吧，衬她肤色白皙。裙摆上的海棠缠枝花样也好，既不张扬，也不失体面，正合适初次觐见。
知春端了清粥和糕点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昨晚江窈胃口不佳没吃多少，也不知道请安要多久，自然是要垫垫。
江窈喝下粥，又吃了几块糕点，擦擦嘴，“走吧。”出来往贤妃的永宁宫去，虽然淑妃与贤妃一起协理后宫，可说到底贤妃才是西妃之首，请安自然也是在她宫里。
“江妹妹~”听到有人叫，江窈停下脚步，转头就看到纪云舒，扬起笑容，“倒是忘了纪姐姐还在我隔壁。”
“一起走吧~”
“好。”两人并排走着，各自的宫女就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路上又遇上了裴若蘅，这请安队伍一下子壮大了。
几人到的不算早，但也不晚，齐齐给贤妃又给淑妃行礼之后按着位次坐下，卓听晚与他们点头打招呼，几人也回了一个。
很快这老人新人都到齐了，姗姗来迟的卓婕妤倒是让所有人震惊。她向上位行礼，其余地位也向她行礼。
淑妃这嘴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当即就忍不住道，“这卓妹妹病了许久，果然看着有些不大好，这新人进宫眼巴巴过来真是有心了。”
卓婧雪向上位行完礼，又坦然接受了下位新人们的问安。她施施然走向自己的位置——在贵人卓听晚之上，旁边是丞相之女李瑾禾。
然而，淑妃那句未完的酸话，像根刺一样悬在空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讶、探究、幸灾乐祸，以及新人们难掩的震惊。
卓婧雪的盛装与气场，与此刻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理应憔悴颓废的形象，形成了撕裂般的反差。
她仿佛没听见淑妃的嘲讽，或者说，全然不在意。
莲步轻移间，宝蓝色的织金凤尾裙流光溢彩，那暗红如血的玛瑙珠串在她发髻间微微晃动，衬着她苍白却毫无血色的脸孔和那双淬了寒冰似的眼眸，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异美感。
“淑妃娘娘说笑了，”卓婧雪在座位上坐定，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足以让殿内每个人听见，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嫔妾缠绵病榻多日，今日是新妹妹们入宫觐见的日子，想着无论如何也该来沾沾这宫里的喜气。更何况……”
她眼波流转，指尖看似不经意地抚过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男婴，“新人入宫，繁花似锦，嫔妾也想看看，替我们这些老人高兴高兴。
毕竟，这深宫寂寂，总要有点儿热闹才好。”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像裹了蜜糖的毒针。提及自己的“病”，实则是宣告她并非忘记丧子之痛；特意点明“喜气”、“热闹”、“繁花似锦”，每一个词都在刺痛她自己，也在刺激着殿内所有人敏感的神经。
最后那句“替我们老人高兴”，更是在提醒众人她身份的不同——她是卓家女，是太后的亲侄女，即便此刻是婕妤，也与这些新晋的低位嫔妃有着云泥之别。
贤妃开口“卓妹妹好了是一件好事，正好你与另一位卓妹妹也该见见。”
卓听晚起身，“见过卓婕妤。”
卓婧雪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很久，“早便听说妹妹容貌如洛神，身姿如飞燕，果真如此。
入宫了都是一家人。”
卓听晚福身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声音清婉“婕妤姐姐过誉了，听晚愧不敢当。姐姐才是真正的清丽贵气，气度非凡。”
她抬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谦逊，卓婧雪知道这厮她的帮手，自然不会为难。
淑妃笑出声来，“什么时候我们跟这江南瘦马是一家人了。”
“淑妃妹妹慎言！”贤妃出言，“这入宫身份高低贵贱都不要紧，重要的是都是要尽心尽力服侍好圣上。”
所有人齐齐跪下应声，贤妃挥手，“我不喜欢天天请安跑来跑去怪受罪的，日后要请安自然会派人提前告知，各位妹妹便回吧。”
“追婕妤和卓美人留一下。”贤妃说完，淑妃第一个站起来离开，她可不稀罕在这里。
三人小分队自然是一起走，裴若蘅有些羡慕，“你们隔得都不远，就我离里面太远了。”
“那不若今日便去我那叙叙话。”纪云舒道。
“好啊好啊。”裴若蘅最先答应，两人看向江窈，那眼神期盼得很，江窈点头，“也好。”
纪云舒虽非景阳殿正殿居住，但上头没有主位，轻松自在些，偏殿收拾得雅致整洁。
靠墙的多宝格上错落摆放着几件青瓷和盆景，倒显出几分工部侍郎千金的清雅审美。
刚落座不久，纪云舒身边另一个模样伶俐的二等宫女晓月就奉了茶上来，是今春新贡的雨前龙井，热气氤氲着清香。
“快尝尝，这茶还算不错。”纪云舒招呼道。
三人寒暄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回了方才永宁宫请安的情景。
“那位卓婕妤……”裴若蘅捧着茶盏，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曾褪尽的惊色，“当真和我想象中大不一样。”
“是啊，”纪云舒放下茶盅，低声道，“原以为她丧子心伤，必定形销骨立、神情哀戚才是。谁想……”
她回想起卓婧雪那苍白容颜上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妖异压迫感的眼神，和那身光彩夺目的宝蓝织金裙，“那般气势，连淑妃娘娘的话都敢那样接下。”
江窈指尖轻轻着温热的杯壁，若有所思“她毕竟是卓家的女儿，太后的亲侄女。越是此刻，越不能在人前露出颓势。
失了孩子，是她之痛，却也成了她的护身符和利剑，轻易没人敢再去触碰这个逆鳞。看她今日所言所行，倒像是在宣告，她依旧是这宫里不可轻慢的人物。而且……”
“而且什么？”裴若蘅追问。
“而且，她对新人入宫的态度，”江窈抬眸，“那句‘繁花似锦’、‘热闹热闹’，听着像自嘲，可细品之下，更像是一声……宣战。”
裴若蘅眼神一凛，赞同地点点头“江妹妹说得对。她看似不在意，只怕心里早己有了盘算。
那句‘替我们老人高兴’，便是提醒我们，在她眼里，我们这些新人和宫里原有的那些人，还是分得清清楚楚。”
“原是这样啊，我还真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不过只要不波及我们不管就是了。”纪云舒道。
江窈没接话，这宫中哪里有置身事外，只不过是看看什么时候入局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