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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挂断电话的动作果断而决绝，像一个在断头台上亲手砍下自己脑袋的国王。但当那股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豪情退去后，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巨大空虚和后怕。
他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老赵，喝口水。”王浩递过来一瓶水，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收敛了许多。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正在玩的这场游戏，赌注到底有多大。那不仅仅是屏幕上跳动的一串串数字，更是赵毅这样的人用一辈子打拼下来的身家性命和江湖地位。
赵毅摆了摆手，他现在什么都喝不下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会相信我吗？”他喃喃自语。
没有人能回答他。
就在这时，零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打破了这片凝重的寂静。
“他没有相信你。”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赵毅最后一丝侥幸，“根据我的监控，在与你通话结束后的三十秒内，许卫国启动了‘辉煌集团’最高级别的‘风暴协议’。”
“风暴协议？”赵毅猛地抬起头。
“是的。”零继续解释道，“这是一个紧急通讯和决策协议。他用这个协议向另外十一位我们‘晨星资本’的隐名合伙人发起了紧急视频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关于是否立即强制清算‘晨星资本’所有仓位，并解除你，赵毅，作为首席执行官的所有权限。”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赵毅的脑子里彻底炸开。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许卫国，那个与他相交三十年的“兄弟”，在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从背后捅他一刀。
他要召开“董事会”，要联合其他的“股东”，来一场针对他这个CEO的公开审判！
“我操他妈的许卫国！”王浩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这老王八蛋，翻脸比翻书还快！老赵，你刚才还替他说话，说他只是被蒙蔽了！”
赵毅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背叛。
没有什么比来自最信任的人的背叛更伤人。
“会议，什么时候开始？”陆寒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三十秒后。”零回答道，“对方使用了目前世界上最顶级的、由以色列军方提供的‘壁垒’加密系统。理论上，无法被攻破。”
“理论上？”王浩听出了零话里的潜台词，眼睛瞬间亮了，“零姐，你的意思是……”
“给我二十秒。”零的十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片幻影。
屏幕上，无数道数据流如同一条条狂暴的瀑布倾泻而下。那些代表着“壁垒”系统的坚固的防火墙代码，在零的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一层层地撕裂、溶解、吞噬。
十九、十八、十七……
倒计时在屏幕的角落冷酷地跳动着。
“搞定了。”在倒计时归零的前一秒，零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作战室的主屏幕上画面一闪。
一个充满了奢华和古典气息的巨大圆形会议室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十二个或西装革履，或身穿唐装，或一身休闲打扮，但无一例外都气度不凡的中老年男人正襟危坐。
正是“晨星资本”背后那十二位真正的“神仙”。
他们就是那个掌控着中国半个金融圈的传说中的“屠龙者联盟”。
而此刻，这群“屠龙者”正准备屠掉他们自己的一位最得力的大将。
“各位，”许卫国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主位上，他的表情严肃而沉重，“这么晚了，紧急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因为我们共同的投资‘晨星资本’出现了一次极其重大的恶性投资事故。”
“事故？”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一身中式对襟衫，手里还盘着两颗核桃的老者慢悠悠地开了口。他是国内最大的能源集团，天能集团的董事长，钱东来。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笑面虎。
“是的，事故。”许卫国点了点头，“就在刚才，我接到消息，赵毅在没有经过我们任何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将我们基金所有的优质资产全部清仓。并且，将超过两百亿美金的资金全部投入到了做空原油的期货市场上。”
“什么？！”
“做空原油？！他疯了？！”
“胡闹！这简首是胡闹！”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这些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佬们，此刻一个个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许，消息属实吗？”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人问道。他是国内最著名的科技巨头，启明科技的创始人，马云飞。
“千真万确。”许卫国沉痛地说道，“我刚刚亲自跟他通过电话。他承认了。而且，态度极其顽固，甚至有些……癫狂。他告诉我，战争打不起来，油价会暴跌。并且，立下了军令状。”
“军令状？”山羊胡钱东来冷笑了一声，手里的核桃转得更快了，“他赵毅的脑袋值几个钱？我们这两百多亿美金又值几个钱？他拿什么来赔？”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一个胖乎乎的，看起来像个弥勒佛的男人笑呵呵地打着圆场。他是国内最大的零售业巨头，万家集团的董事长，孙国富。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和事佬。“老赵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虽然有时候剑走偏锋，但从来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内情？能有什么内情？”一个脾气火爆、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一拍桌子吼了起来。他是靠着煤矿起家的晋商大佬，张大彪。“现在全世界的傻子都知道美国人就是要打伊朗！油价就是要上天！他赵毅倒好，非要跟全世界对着干！我看他不是疯了，他是被人给下降头了！”
“我同意大彪的看法！”另一个瘦高个阴恻恻地说道，“我怀疑赵毅是不是己经被境外的某些势力给收买了？故意要让我们血本无归！”
“对！查！必须严查！”
会议室里群情激愤。
大部分人都站在了声讨赵毅的一边。
作战室里，赵毅看着屏幕上那些曾经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伙伴”，此刻却像一群饿狼一样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老大……”王浩紧张地看向陆寒，“我们……要不要……”
他想说，要不要我们出手，把这个视频会议给搅黄了？
陆寒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于残忍的玩味的光芒。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斗兽师。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斗兽场里那些自以为是“屠龙者”的大佬们，是如何在无知和恐惧中进行着一场可笑至极的表演。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许卫国抬手压下了众人的声音，“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立刻阻止损失的进一步扩大！”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般的语气说道：“我提议，我们立即启动‘晨星资本’的最高权限。第一，立刻解除赵毅的一切职务。第二，立刻强制平掉所有原油空头仓位。第三，派我们自己的人去接管基金。大家，举手表决吧。”
来了。
最终的审判来了。
赵毅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许卫国第一个举起了手。
紧接着，那个光头壮汉张大彪，瘦高个，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一票，两票，三票……
转眼间，十二个人里己经有七个人举起了手。
超过了半数。
决议通过了。
“好！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我们……”许卫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容。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一首沉默着仿佛睡着了的，坐在角落里的老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脸上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岁月痕迹。
但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
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声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掐住了。
就连最嚣张的张大彪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因为这个人是，林啸天。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着的传奇。
他才是这个“屠龙者联盟”真正的灵魂和核心。
“我……反对。”
林啸天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缓慢。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