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玄幽真人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冻结的恐惧。他死死盯着残月下那道邋遢身影,尤其是其腰间那口黝黑的小铁锅,仿佛看到了九幽地狱的入口!
那口锅,太普通了,普通得如同凡间任何一个路边摊的炊具。但玄幽真人却从那锅身上残留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古老道韵中,嗅到了一丝让他元婴都为之战栗的、源自洪荒之前的…**食之法则**的气息!再结合对方那无视覆地印威压、踏月而来的恐怖手段…
一个尘封在丹峰最古老卷宗中、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号,如同惊雷般在他识海炸响!
邋遢道人似乎根本没听到玄幽真人的话,或者说,听到了也懒得理会。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下方燧人灶口那即将崩溃的混沌漩涡中,最后一丝逸散的神汤香气所吸引。
“啧啧,可惜了,差点火候就被这不懂风情的蛮牛给搅合了。”道人不满地嘟囔着,睡眼惺忪的目光终于舍得从“美食”上移开,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下方那凝固在空中的覆地掌印,以及掌印下苦苦支撑、浑身浴血的陆小饭和布满裂痕的燧人灶。
“喂,下面那个玩泥巴的小子,”道人朝着玄幽真人随意地扬了扬下巴,语气如同在招呼街边摊贩,“说你呢,穿得人模狗样那个。没看见这锅好汤差点被你拍没了吗?懂不懂规矩?打扰别人品尝美食,是要遭雷劈的!”
“……”玄幽真人脸色瞬间铁青,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堂堂丹峰元婴长老,掌控覆地神通,竟被一个邋遢乞丐般的家伙称为“玩泥巴的小子”?!
但…那口锅!那恐怖的道韵!让他连一丝怒火都不敢升起!只有无边的寒意!
“前辈…此乃我丹峰清理门户,剿灭食修余孽…”玄幽真人强压着恐惧和屈辱,试图解释。
“食修余孽?”邋遢道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掏了掏耳朵,随手一弹,“放屁!灶台点火,铁锅熬汤,天经地义!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只会搓泥丸子、吃丹砂把自己吃得五迷三道的家伙来指手画脚了?还清理门户?你算哪根葱?问过我这口锅了吗?”
他拍了拍腰间那口黝黑的小铁锅,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随意的动作,却让玄幽真人如临大敌,周身灵光瞬间暴涨,护体法宝自动激发!仿佛那口破锅是什么绝世凶器!
“聒噪!”道人似乎被玄幽真人的戒备逗乐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看你那怂样。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夫尝汤!”
话音未落,他那只穿着破旧布鞋的右脚,随意地朝着下方凝固的覆地掌印…**轻轻一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炫目的光芒流转。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天地法则本身的、带着“抹除”与“归墟”意境的奇异波动,随着他这一脚,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噗!
如同肥皂泡破裂。
那枚由纯粹大地本源凝聚、蕴含着碾碎星辰意志的“覆地”符文,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瞬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便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幻影,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连带着那凝固在空中的覆地掌印虚影,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噗——!”玄幽真人如遭重击,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精血!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那覆地印乃是他心神相连的本命神通之一,被如此蛮横霸道地首接抹除,反噬之力瞬间重创了他的元婴本源!他看向那邋遢道人的眼神,己不再是恐惧,而是…**绝望**!
“前…前辈…晚辈…”玄幽真人再也不敢有丝毫倨傲,声音颤抖着想要告罪。
“闭嘴!吵死了!”邋遢道人嫌弃地掏了掏耳朵,目光终于落到了下方蚁巢堡垒中央,那个浑身星辉流淌、气息驳杂却异常坚韧的青年身上。
“小子,汤,是你熬的?”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压力骤消,陆小饭拄着膝盖大口喘息,体内新生的暗银琉璃道基疯狂运转,修复着刚才硬抗覆地印反噬的伤势。他抬头,望向残月下那道邋遢却恐怖的身影,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警惕。
“是。”陆小饭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好!”邋遢道人眼睛一亮,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以废脉之身,引残灶之灵,聚众生愿力,融星核寂灭…熬出这一锅煅神破境的星火汤!这份‘厨心’,这份在绝境中也要熬出一口热汤的执念…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己然出现在陆小饭面前!速度快到连残影都未曾留下!
道人凑近陆小饭,无视了他身上残留的血污和恐怖的伤势,只是贪婪地嗅着他嘴角残留的那一丝神汤气息,脸上露出无比陶醉的神情。
“香!真他娘的香入魂了!”道人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小饭,“小子,这锅汤,算你过关了!老夫‘老饕’,最见不得糟蹋好食材,更见不得埋没好厨子!”
他拍了拍陆小饭的肩膀,一股温润平和、却又浩瀚无边的力量瞬间涌入陆小饭体内,将他紊乱的气息强行抚平,暗银道基的裂痕也迅速弥合了大半。
“看在这锅好汤的份上,这泥洼巷的烟火,老夫保了!”老饕道人懒洋洋地首起身,目光扫过狼藉的堡垒和远处面如死灰的玄幽真人,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丹峰的小泥鳅,带着你的人,滚吧。回去告诉你们家那条老泥鳅,就说这口锅的主人说了:食修一脉的灶火,还没到灭的时候。再敢伸爪子过来…嘿嘿,老夫不介意去你们丹峰总坛的丹炉里…撒把盐!”
“撒把盐”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三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玄幽真人和所有黑甲卫的心头!玄幽真人浑身一颤,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对着老饕道人深深一躬,身影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丹峰方向狼狈遁去!那些封锁路口的黑甲卫更是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跟着逃窜,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婴压境的恐怖阴云,竟在这邋遢道人三言两语间,烟消云散!
堡垒内,死一般的寂静。幸存者们如同做梦般看着这一幕,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茫然交织在脸上。
老饕道人却浑不在意,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到那半截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燧人灶残骸上,以及残骸深处那微弱却坚韧的灶灵意志上。
“啧,这老伙计…伤得不轻啊。”老饕道人咂咂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燧人氏的灶台…没想到还能在这污浊地界见到一截残骸。小子,你运气不错,捡到宝了。”
他解下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随手撕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百种灵药奇香与顶级妖兽肉香的霸道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让所有闻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猛咽口水!只见油纸包里,赫然是半只烤得金黄酥脆、油脂滋滋作响、灵气氤氲的…**不知名妖兽的腿**!
老饕道人毫不在意众人垂涎的目光,自顾自地撕下一条金黄的腿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油脂顺着胡子滴落,吃得满嘴流油,一脸满足。
“唔…火候还差点,香料也没配齐…凑合吃吧。”他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对陆小饭说道,“小子,想不想知道,你这锅汤,到底熬出了什么名堂?想不想知道,你这‘食修’的路,该怎么往下走?”
他油腻的手指,随意地指向陆小饭丹田的位置,又指了指那口燧人残灶。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老饕道人咽下嘴里的肉,油腻的手在破道袍上随意擦了擦,眼神中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穿世事的深邃。
“丹峰,不过是你路上的一块硌脚石。真正的大菜…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