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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石门山外海。
藤原景虎的靴子踩进湿软的沙地，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他身后上千名精锐倭寇，悄无声息地涌上海岸。
“看到了吗？”藤原景虎对身边的副手说。
“哈伊！”
“没有一个明国士兵。”
“他们都是懦夫！”
藤原景虎笑了，雨水顺着他丑陋的脸颊滑落。
“他们的王爷，此刻恐怕正躲在被窝里发抖呢！”
登陆过程，顺利得令人发指。
“留三百人，看好船！”
“哈伊！”
“其他人，跟我来！”
藤原景虎拔出武士刀，指向远处山脚下那片唯一的光亮，炼铁厂。
“那里的铁，都是我们的！”
炼铁厂的大门，仿佛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撞开。
“杀！”
厂区内，几百名穿着广州卫军服的士兵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零星地放了几箭，便怪叫着向后山溃逃。
“废物！”藤原景虎的副手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藤原景虎放声大笑，笑声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刺耳。“冲进去！”
高耸的炉子，堆积如山的铁料，整齐的工坊……这一切都让倭寇们眼中的贪婪之火，烧得更旺。
“发财了！”
“搬！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
“带不走的，全部给我烧掉！”
就在倭寇们开始疯狂抢掠，将一袋袋煤炭扔进炉膛，试图点燃这座工业奇迹时——
后山的方向，三道尖啸。
三颗血红色的信号弹，撕裂雨幕，冲上漆黑的夜空，轰然炸开，映红了所有倭寇惊愕的脸。
“那是什么？”
“信号……”
“不好！”
他的话音未落，大地开始震动。
不是雷鸣。
是比雷鸣更沉闷，更具毁灭性的怒吼！
山谷两侧，数十个早己伪装好的炮垒，同时掀开了盖布。
黑洞洞的炮口，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开炮！”
轰——！
轰——！
轰——！
数十枚烧得通红的实心炮弹，裹挟着风雷之声，如流星坠地，精准地砸进了两个地方。
一半，砸向海滩。
一半，砸向炼铁厂！
守在海滩的倭寇，正靠着船舷躲雨。
他们只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啸，然后，世界就变成了血红的地狱。
一艘巨大的安宅船，被炮弹从中间首接命中。
“咔嚓——！”
坚固的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悲鸣，整艘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折断，巨大的木屑和人的残肢断臂被抛上十几米的高空，再混着血雨，重重砸落。
“敌袭！”
“炮击！是炮击！”
“船！我们的船！”
海滩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炮弹在沙地上犁出一道道沟壑，将人和船一同撕成碎片。
炼铁厂内，藤原景虎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打懵了。
一枚炮弹落在他不远处的一堆铁锭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弹跳起来，将七八个倭寇拦腰扫断。
“八嘎！”藤原景虎的脸被气浪熏得漆黑，他惊恐地嘶吼。“中计了！有埋伏！”
他终于明白，那不是防御空虚，那是空城计！
“撤退！”
“快撤回船上！”
幸存的倭寇们扔掉手中的战利品，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黄蜂，惊慌失措地朝着海滩的方向逃去。
他们以为，只要能跑回船上，就能逃出生天。
然而，当他们冲出炼铁厂，奔向那片死亡海滩时，却发现退路被堵死了。
一片黑色的森林，从山林中无声无息地“长”了出来。
那是一支军队。
他们手持长短不一的兵器，结成一种前所未见的古怪阵型，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之墙，死死地封住了通往海滩的道路。
为首的，是一个独眼龙。
他扛着一把沾满血迹的朴刀，肩膀上还扛着一门小型的“虎蹲炮”，独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
“倭寇杂碎！”
龙大的声音，如同炸雷。
“你龙爷爷在此！”
他将虎蹲炮往地上一顿，对着身后嘶吼：“开火！”
“轰！”
霰弹如暴雨般，覆盖了冲在最前面的倭寇。
“想跑？”龙大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问过我手里的刀了吗！”
他身后的陆战队，齐声怒吼，如猛虎下山，与惊慌失措的倭寇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海面上。
藤原景虎那些侥幸没被第一轮炮击摧毁的船只，正拼命地想起锚，试图逃离这片死亡海岸。
可他们的希望，再次破灭。
在左右两侧的海湾，雨幕之中，十余艘通体漆黑的战船，如同从深渊中苏醒的巨兽，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驶出，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半圆形包围圈。
是“海鲨”。
“那……那是什么船？”
“明国的水师！”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海鲨”战船的数量不多，但每一艘的侧舷，都伸出了比他们多一倍的炮口。
旗舰之上，水师将领举着单筒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海面。
“王爷有令。”
“不必急于接舷。”
他放下望远
镜，声音冰冷。
“打光所有炮弹。”
“开炮。”
命令下达。
“海鲨”舰队的侧舷，瞬间喷吐出连绵不绝的火光！
这是真正的战列线齐射！
倭寇的船上，也有从佛郎机人那里买来的小炮，他们手忙脚乱地开始还击。
但他们的炮弹，射程太近，要么无力地掉进海里，要么砸在“海鲨”坚固的船身上，只留下一片白印。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来自代差的碾压。
“海鲨”的每一次齐射，都必然有一艘敌船被重创。
有的被开花弹命中，甲板上瞬间炸开，燃起熊熊大火。
有的被链弹扫过，桅杆和船帆应声而断，变成一个动弹不得的活靶子。
惨叫声，哀嚎声，落水声，混杂着风雨和炮火的轰鸣，谱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藤原景虎站在半山腰，浑身冰冷。
他看着陆地上，自己的精锐武士被那种奇怪的阵法不断分割、绞杀，尸横遍野。
他又看着海面上，自己引以为傲的舰队，正在被明国人的战船，像点天灯一样，一艘接一艘地摧毁。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掉进了一个为他精心设计的、巨大而又残酷的死亡陷阱。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斗志与骄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后方，最高的山头上。
朱瞻圻举着黄铜望远镜，将整个战场的态势，尽收眼底。
他的表情，平静得像一块万年寒冰。
徐宾站在他身侧，为他撑着伞，眼中却满是震撼。
这就是王爷说的……检验成色？
这分明是一场屠杀。
“王爷。”徐宾低声道。“龙大那边，己经快结束了。”
“嗯。”朱瞻探没有放下望远镜。“水师呢？”
“倭寇的船，还剩十一艘，己经彻底失去抵抗能力，有几艘挂出了白旗。”
“白旗？”朱瞻圻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告诉水师，我没看见。”
徐宾一愣。
朱瞻圻终于放下了望远镜，转头看着他，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眼神却比雨水更冷。
“传我的命令。”
“围而不攻，不必登船。”
“就用炮，慢慢地，一艘一艘地，把它们全部送进海底。”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仿佛耳语。
“本王要让藤原景虎，在绝望中，活着，亲眼看着他的军队，他的舰队……一点，一点地，被磨死。”
“本王也要让福建的林老板，让全天下所有想打广州主意的人，都看清楚。”
“胆敢主动踏上我广州土地的敌人……”
“下场，只有一个。”
“死无全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