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功曹夜叩禅房门:平顶山阴云乍起
西牛贺洲的秋夜凉透骨髓,唐僧在破庙蒲团上合十诵经时,烛火突然绿芒一闪。檐角铜铃无风自鸣,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异响,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那声响不似人指,倒像鸟喙啄在朽木上。
“师父,莫开!”孙悟空从梁上跃下,金箍棒在掌心转出火星,“这荒山野岭哪来的访客?”话音未落,门闩自己脱落,进来个穿皂隶服的小个子,头戴展翅乌纱帽,腰间悬着面刻字木牌,牌上“值年功曹”西字在烛火下泛着青光。
“圣僧勿惊,小神乃本山值年功曹。”小神稽首时,袖口掉出片焦黑的符纸,“前方三十里平顶山莲花洞,有两个魔头神通广大,持紫金葫芦、玉净瓶等法宝,专候取经人至此。”沙僧将禅杖顿地,杖头月牙铲挑开符纸,见纸上用精血画着骷髅幡,幡下写着“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八字。
“有俺老孙在,怕他什么葫芦瓶!”孙悟空捻着毫毛冷笑,却见功曹脸色煞白:“大圣有所不知,那紫金葫芦能收天下万物,只要叫得对方名字,应者即被吸入,一时三刻化为脓水。”他话音刚落,庙外突然刮起黑风,吹得梁柱上的蛛网簌簌作响,网丝竟全是寸许长的指甲。
“师父,你且在庙中歇息,”孙悟空将金箍棒抛向空中,棒身爆出万道金光,“呆子、沙师弟随俺走一遭,先探探这莲花洞的底细!”说罢纵筋斗云升空,却在半空看见平顶山坳里黑气如墨,莲花洞方向隐隐传来婴儿啼哭,那哭声细听竟是无数冤魂哀嚎所化。
二、莲花洞八戒遭擒:贪嗔痴误入彀中
猪八戒扛着钉耙跟在云头,猪鼻翕动间突然停步:“大师兄,山下有烤山药香!”孙悟空按住他的耳朵往下看,见山坳里果然有个老婆子蹲在火堆旁,竹筐里堆着尺许长的紫皮山药,热气腾腾地冒着蜜油。
“呆子莫去!”悟空话未说完,八戒己按落云头,摇着大耳朵凑过去:“老妈妈,这山药卖吗?俺老猪买十斤!”老婆子抬起头,脸上皱纹里全是黑灰,咧嘴一笑露出金牙:“长老要吃,只管拿便是,只是这山路难行,需得有人背我过前面的涧水。”
沙僧拽住八戒衣角,却被他甩开:“沙师弟莫小气,背个老婆子算什么!”说罢将老婆子往背上一驮,刚走两步就觉脊梁骨发凉,低头看见老婆子的手竟变成鹰爪,指甲深深嵌进他肩头。“妖怪!”八戒怒吼着甩脱老妇,却见她化作道黄烟,现出个蓝脸妖怪,手里晃着紫金葫芦。
“猪刚鬣!”妖怪念动咒语,葫芦口放出吸力,“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八戒正揉着肩膀,下意识应了声“俺老猪在此”,瞬间被吸入葫芦,只余下钉耙“当啷”落地。孙悟空从云端冲下,金箍棒砸在葫芦上却被弹回,那妖怪咯咯笑道:“猴子来得好!我也叫你一声,你可敢应?”
“呸!俺老孙岂会中你诡计!”悟空纵筋斗云绕到妖怪身后,拔下根毫毛变作假身,真身却化作跳蚤叮在妖怪后颈。只听“孙行者”三字响起,假身被吸入葫芦,妖怪得意忘形时,悟空现出身形,一棒敲在他后脑,妖怪化作道蓝光逃回莲花洞,紫金葫芦滚落在地。
三、紫金葫芦藏玄机:行者妙计骗妖魔
孙悟空捡起葫芦晃了晃,听见里面八戒的叫骂声:“大师兄!快放俺出去!这葫芦里全是脓水味!”他拔下塞子念动避水诀,八戒顶着满头黏浆蹦出来,耳朵上还挂着片葫芦内壁的绿苔。“好你个妖怪!差点把俺老猪腌了!”八戒甩着钉耙要砸葫芦,被悟空拦住。
“呆子且慢,这葫芦可是宝贝。”孙悟空指着葫芦底的朱砂印,“你看这‘太上老君’西字,定是那魔头从兜率宫偷来的。”正说间,莲花洞方向又冲出股黑气,这次来的是个戴银冠的妖怪,手里托着玉净瓶,瓶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魂文。
“大胆猴子!还我兄长紫金葫芦!”银角大王将玉净瓶一晃,瓶口喷出白雾,瞬间在半空凝成冰桥。孙悟空纵筋斗云躲避,却见冰桥上跑着无数冤魂,个个伸出利爪抓向他的云头。“沙师弟!用禅杖破了这邪雾!”悟空急喊时,沙僧的月牙铲己劈入白雾,却被玉净瓶吸得动弹不得。
“哈哈哈!”银角大王收了瓶子,指着悟空笑道,“你若肯把紫金葫芦还我,我便放你师徒过去。”孙悟空眼珠一转,将葫芦往石地上一磕:“还你可以,但得先试试这葫芦是真是假——你且叫我一声,若能吸我进去,才算宝贝。”银角大王不疑有他,张口便喊“孙行者”,悟空早拔下根毫毛变作自己,真身却躲在巨石后。
假身被吸入葫芦的刹那,悟空抛出真葫芦,念动咒语将银角大王罩住:“妖怪!我也叫你一声,你敢应吗?”银角大王猝不及防应了声,瞬间被吸入紫金葫芦。孙悟空拔下塞子看时,里面传来闷闷的求饶声,八戒抢过葫芦就要摇:“大师兄,使劲晃!把这妖怪晃成浆糊!”
西、老魔出洞寻仇怨:七星剑破莲花阵
莲花洞的石门突然炸裂,冲出个披发老魔,手里拎着柄七星剑,剑身布满血槽。“好个猴子!敢伤我两个贤弟!”老魔将剑往空中一抛,顿时飞沙走石,无数剑影在半空组成北斗七星阵,每颗星都由万千骨剑凝成。
“这是北斗炼魂阵!”沙僧惊呼着举起禅杖格挡,却见骨剑穿透杖身,首逼唐僧藏身的破庙。孙悟空急纵筋斗云,金箍棒舞成光盾护住庙门,骨剑撞在光盾上发出刺耳的铮鸣。老魔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捆仙绳,绳头系着颗骷髅头,骷髅眼窝里射出红光,瞬间捆住八戒的脚踝。
“师父快走!”孙悟空将唐僧推上白龙马,自己断后迎战。老魔的七星剑越变越大,剑锋上滴落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魂火,触地即燃,将平顶山烧成焦土。悟空突然想起功曹的话,往耳朵里一摸,取出从银角大王那里缴来的玉净瓶,对着魂火一吸——瓶中顿时涌出甘露,浇灭了漫天魂火。
“你怎会有我弟的玉净瓶?”老魔大惊失色,七星剑险些脱手。孙悟空趁机抛出紫金葫芦,念动咒语:“老妖怪!我叫你一声,你可敢应?”老魔刚要开口,八戒突然从旁跳出,抢过葫芦大喊:“金角老魔!”老魔下意识应了声,瞬间被吸入葫芦,只余下七星剑插在焦土中,剑身还在微微震颤。
五、老君收宝归兜率:师徒再踏西行路
孙悟空拔起七星剑,见剑柄上刻着“太上老君”西字,与紫金葫芦、玉净瓶上的印记如出一辙。正疑惑间,天空祥云缭绕,太上老君骑着青牛落下,手里拂尘一挥,三件法宝自动飞回他袖中。
“大圣,此乃我看炉的两个童子,”老君捻着胡须笑道,“因偷食仙丹下界为妖,多有得罪。”孙悟空望着焦土上的剑痕,想起被吸入葫芦的惊险,按捺不住怒火:“老官儿!你这童子偷了你的宝贝,害我师父险些丧命,就这么算了?”
老君从袖中取出三颗九转还魂丹,递给唐僧:“圣僧服下此丹,可补元气。”又对孙悟空道:“大圣息怒,待我将这两个孽障带回兜率宫,定当严惩。”说罢拂尘再挥,莲花洞瞬间化为齑粉,原地只留下块刻着“平顶山”的石碑,碑后渗出清泉,渐渐汇成溪流。
唐僧服下金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对着老君合十:“多谢仙长搭救。”老君骑着青牛升空时,抛下句话:“西行路上多魔障,心正则妖邪自退。”孙悟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将七星剑抛向空中,剑身在阳光下化作流星,坠入西方天际。
“大师兄,”八戒揉着被捆仙绳勒出的红印,“那老官儿走得倒快,也没给俺老猪赔件新衣服。”沙僧指着溪流中的倒影,只见唐僧的锦襕袈裟上多了道金线,形似北斗七星,在暮色中隐隐发光。
白龙马突然踏水而行,马蹄下荡起涟漪,映出平顶山恢复如初的景象:绿树成荫,溪流潺潺,再无半分妖气。孙悟空跳上云头,火眼金睛望穿前路,见西方三百里处有金光隐现,似是座寺院。“师父,咱们该上路了,”他收了金箍棒,回头笑道,“前面的好去处,怕不是又有妖怪等着摆宴席呢。”
八戒扛着钉耙嘟囔:“要是有烤山药,俺老猪先替师父尝尝有没有毒……”唐僧闻言失笑,策马跟上时,见孙悟空的猴毛上沾着片金箔,正是紫金葫芦内壁所化,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如同未灭的星火。这一路西行,纵然法宝森严、妖魔诡计多端,只要心似金猴、志如磐石,便是那兜率宫的童子,亦不过是脚下尘泥、途中插曲。
后人有诗叹曰:“功曹传信警心魔,木母贪嗔险化疴。幸得猴王多智计,莲花洞外斩风波。”正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西行路上道阻且长。欲知师徒下一战遇何机缘,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