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擂台底下,人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苏寒蹲在苏家最角落那个位置,啃着个硬邦邦的馍馍。他那破陶罐和几样蔫头耷脑的药材堆在脚边,寒碜得跟摆地摊要饭的似的。
“哟喂!看看谁来了!这不是我们苏家…呃…那位‘改良大师’嘛?” 苏明穿着一身崭新亮缎袍子,在一群狗腿子簇拥下踱过来,声音拿腔拿调,“拿个破罐子煮猪食,也敢来决赛凑数?给苏家长脸啊?”
哄笑声西起。苏明眼底那点血丝和深处的不安躁动,在阴翳里一闪而过。
苏寒眼皮都没抬,吐出块馍馍渣:“猪食?苏大少尝过?这么了解?难道昨晚在翠红楼吃的不是花酒,是猪槽料?”
“噗——!”人群里有人笑喷!
苏明的笑脸瞬间扭曲!拳头攥得指节发白!胸口那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发烫,像有烙铁在皮肉下灼烧!他强压火气:“牙尖嘴利!我看你能逞口舌之快到几时!”
时间到,上台炼丹!
轮到苏寒。他不紧不慢地把一堆杂七杂八看着像药渣的玩意儿,一股脑倒进破陶罐。又从怀里掏出几块方方正正、灰扑扑的“速泡辟谷方”硬块扔进去。提起一壶滚沸的开水,“哗啦——”浇了进去!水汽蒸腾!
“噗!这废物真煮面片汤来了!”
“笑死我了!滚回家煮猪食吧!”
连台上几个长老都皱紧了眉头。
苏寒盖上破盖子,蹲在炉边看蚂蚁:“龟速,好丹不怕晚。”
苏明在不远处的紫铜丹炉前,动作花哨,药材讲究。但眼尖的能看到,他额头开始冒冷汗,动作越来越急,几次差点拿错药材!胸口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
开炉时辰!
苏明那边丹香扑鼻,一颗珠圆玉润的赤阳丹出炉,引来一片喝彩。苏寒打开他那破罐子,从里面舀出一勺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吧嗒”倒进小碗里——毫无卖相可言。
“噗!这什么玩意儿?!”
“快看长老!”
评审席上,丹会长老皱着眉,舀了一小指甲盖糊糊,忍着恶心放进嘴里。闭眼片刻,眼睛猛地睁开!惊疑不定地看着苏寒:“这…这糊糊真能管饱六个时辰?!”
旁边李长老也试了,胡子首抖:“神…神了!老夫这饥火被压下去了!感觉浑身都有劲!” 他猛地拍桌子,“苏寒!这速食膏…神物!当居第一!”
全场炸了!
“第…第一?!那糊糊?!”
“不是吧!苏明少爷的赤阳丹不比这破膏糊强?!”
就在这欢呼与质疑交织的顶点!
苏寒溜达到苏家看台边,凑到脸色铁青的苏明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句:
“啧,苏明大少…你那小红姑娘托人给我传话…昨儿忘在你房里的…是件桃红的?啧啧…紫霞仙子洗澡水喝多了,换这艳俗口味了?城里人都知道了,笑料啊!”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明脑子里!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暴怒、羞耻以及胸口压抑到极限的灼热邪力!瞬间冲垮了苏明所有理智!
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崩断了!
“啊啊啊!住口!畜生!我撕了你——!!”苏明发出野兽般的狂嚎!双目瞬间赤红如血!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浑身肌肉贲张!体内压抑到极限的血魔邪力彻底失控!
“刺啦!刺啦!”他上身崭新的锦缎袍子被一股狂暴的气劲寸寸撕裂!碎片乱飞!
**烈日当空!正午骄阳首射而下!**
就在苏明那只暴露出来、因暴怒而肌肉虬结的右臂上!
无数道猩红如沸腾毒血的丝线,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活物,在他惨白的皮肤下疯狂扭动、汇聚!
“滋——滋滋!”皮肤发出令人牙酸的炙烤声!
眨眼间!凝聚成一个足有碗口大小、五官极度扭曲、獠牙泣血、仿佛正张开大口咆哮的恐怖鬼面刺青!那刺青猩红得发亮!在烈日下散发着妖异的血光!甚至能看到血线在鬼面下如同活体脉管般诡异地搏动、跳跃!
**鬼面活过来了!?**
“啊——!!”
“鬼!鬼面活了!”
“妖术!是妖术!苏明少爷被妖魔附体了!!!”
最近的观众席瞬间炸开!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哭爹喊娘,人群互相推挤踩踏,无数人吓得在地,屎尿齐流!
**“孽障!!!”**
一声蕴含雷霆道威、震得人气血翻涌的怒啸轰然炸响!
三叔公须发皆张,龙头拐杖带着万钧之力狠狠一跺!整个擂台青石地面以拐杖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去!
他死死盯着苏明手臂上那蠕动咆哮的妖异血图,浑浊老眼爆发出焚天之怒:
**“血魔蚀心印!血魔蚀心印啊!!苏明!你这丧心病狂的孽畜!竟真敢以身饲魔,签下这等献祭生魂的恶毒血契!辱我门楣!其罪当诛!!!”**
血魔宗!蚀心印!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劫雷,狠狠劈在所有苏家人头顶!劈懵了所有人!
苏家嫡系血脉,未来的家主继承人…竟然是邪魔走狗?!
苏承志如同被抽了魂的死鱼,肥胖的身体瘫在椅子里,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看向状若妖魔的儿子,眼神彻底绝望。
完了!苏家…彻底完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全完了!
高台上,唐家唐三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愕,随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和…贪婪?他死死盯着苏寒那在风暴中心、却毫无惊慌的背影。
**丹道奇才…能炼辟谷神膏,更是个引蛇出洞的老辣猎手…此人…必须入我唐家!不惜代价!**
混乱恐惧如同怒潮般席卷全场。
苏寒立于这崩塌的中心,脸上那点混不吝彻底消失。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崩溃嘶嚎的苏明,扫过的二叔,扫过惊怒的长老席和暗流涌动的唐家看台,最后落在远处药农老王那双写满“天崩了”的枯井般老眼上。
他捏了捏怀里那块灼热滚烫的古鼎碎片。
**饵太香,鱼咬钩太急,把缸都撞碎了…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