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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2年初春的晨雾像浸透血水的纱布，笼罩着君士坦丁堡的大理石穹顶。狄奥菲鲁斯亲王站在布拉切耐宫的露台，望着金角湾上零星的商船桅杆，指节无意识地着领口的紫晶别针——那是君士坦丁十一世临行前塞给他的，别针背面刻着的微型双头鹰，此刻正硌得他锁骨生疼。远处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圆顶在雾中若隐若现，宣礼塔的尖啸声穿透晨雾，与教堂钟楼的钟声撞在一起，碎成尖锐的嗡鸣。
"殿下，议事厅的元老们又在逼问了。"约翰内侍官佝偻着背走进来，手中银盘上的诏书被冷汗浸得发皱，那是君士坦丁的亲笔手谕，火漆印上的双头鹰图案己被无数次查验，边缘磨出了毛边。老人枯瘦的手指指向窗外，圣罗马努斯城门方向传来隐隐的骚动，"街头的拉丁人都在传，说陛下的病榻前连个医师都没有......"
露台下方突然传来铠甲碰撞声，十二名禁卫军押着三个浑身血污的密探经过。其中一人的锁链拖在马赛克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殷红的血迹蜿蜒成扭曲的轨迹，像某种不详的符文。狄奥菲鲁斯的目光扫过密探撕裂的衣襟——那里绣着摩里亚公国的鸢尾花纹章。
议事厅的青铜大门在吱呀声中开启，腐木的霉味混着元老们熏香的诡异气息扑面而来。七十二根科林斯石柱环绕的穹顶下，圣母马赛克剥落的碎屑正不断落在双头鹰徽章上，仿佛神明也在为帝国落泪。首席元老乔治·斯弗朗齐斯拄着象牙手杖，指关节重重叩击镶嵌珍珠母贝的长桌："亲王殿下，自秋天以来，陛下己五个月未曾露面。"他举起的羊皮纸上，牧首的询问函件边缘用银墨水画着微型的棺材图案，每口棺材上都刻着不同的皇帝姓名。突然，穹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只黑羽乌鸦扑棱着翅膀掠过众人面孔，在圣母玛利亚的壁画上留下一串血爪印，那些爪痕迅速发黑，凝结成新月形状的毒痂。乔治布满老年斑的手举起一卷羊皮纸，"连牧首大人都在询问，是否该为陛下举行涂油圣礼？"
"暂时不必，陛下有令，这一整年都要休养！"狄奥菲鲁斯将诏书重重拍在桌上，金质边框撞出清脆的回响："这是皇帝陛下的亲笔诏令！"所有大臣不再做声，他们认识里面皇帝的字迹，但是对如今紧迫的局面毫无头绪，"那我们都得好好听从亲王的吩咐！"卢卡斯·诺塔拉斯议员用低沉的声音答复到，他的最后一个词“吩咐”是用很大力气说的。
当晚，伊莎贝拉皇后的凤辇驶入皇宫侧门。她掀开黑丝绒帘幕时，耳垂的珍珠坠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两滴凝固的血。"密探来报，德米特里奥斯在加拉塔区购置了三处宅邸。"她将一卷密信塞进狄奥菲鲁斯掌心，羊皮纸上残留着茉莉香水与铁锈的混合气息，"他从奥斯曼商人手里买了三百把突厥弯刀，说是要'诛杀篡位者'。他己经把我们当作谋反者了，可是陛下他何时才能回来….."
窗外的博斯普鲁斯海峡突然传来凄厉的号角声，三艘挂着热那亚旗帜的帆船正驶向金角湾。狄奥菲鲁斯望向皇后苍白的脸，想起三天前在港口发现的无名尸体——那些脖颈上有新月形刀痕的水手，口袋里都装着摩里亚公国的银币。"皇后殿下，"他握紧腰间的罗马短剑，剑鞘上的浮雕狮鹫正在月光下狰狞地咧嘴，"现在该让安德罗将军的皇宫卫队加强巡逻了。"
春分那日的晨祷钟声未落，德米特里奥斯亲王的舰队己驶入马尔马拉海。狄奥菲鲁斯站在金角湾的港口，看着堂弟的旗舰劈开浪花，船头雕刻的镀金鸢尾花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船舷两侧排列的精兵甲胄锃亮，矛尖折射的寒光如同一片钢铁森林，与船帆上绣着的血红新月相互映衬，诡异而刺眼。
当德米特里奥斯的马靴踏上码头时，马刺刮擦石板的火星溅在狄奥菲鲁斯紫袍下摆。"哟，这不是我们的高贵的摄政王狄奥菲鲁斯殿下吗？您竟然屈尊降贵在迎接我。"亲王的奥斯曼弯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正渗出粘稠液体，那是用幼发拉底河蛇毒浸泡过的诅咒之石。"我皇兄的病可好些了？病榻还漏风吗？我可是听说，连医院的药箱都没进过寝宫呢。"
狄奥菲鲁斯的指节在门环上掐出深痕，紫晶别针渗出的暗红黏液顺着锁骨流进内衬："陛下龙体违和，需要静养。倒是弟弟你，带这么多奥斯曼的'礼物'回来，是想帮皇兄'驱邪'吗？"他的目光扫过船队甲板上堆积的木箱，箱角露出的丝绸布料印着默罕默德二世的徽记，徽记周围的金线新月像无数睁开的眼睛。
德米特里奥斯突然大笑，弯刀"噌"地弹出半寸，刀刃在雾中划出冷光："驱邪？我看需要驱的是你这颗篡位的心吧！"刀尖挑起狄奥菲鲁斯的衣领，划开处露出锁骨上方一道淡色疤痕——那是二十多年前年前抵御奥斯曼围城时留下的箭伤，此刻在毒雾中泛着诡异的青黑。"五个月不见天日，谁知道皇兄是不是己经成了布拉切耐宫地窖里的一具腐尸？"
"放肆！我摄政是陛下的旨意"狄奥菲鲁斯抓住刀刃，鲜血瞬间染红手套，"这是陛下的亲笔诏书！"他从怀中扯出羊皮纸，火漆印的双头鹰正在雾中发黑，鹰喙缝隙滴下的暗红液体落在德米特里奥斯手背上，烫出细密的水泡。"你是想要质疑巴西硫斯（希腊语“国王们的国王”的音译）的旨意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