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林远盯着手中带血的怀表链,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巷道外,警笛声与犬吠声此起彼伏,特高科正在全城搜捕可疑人员。就在他思考如何脱身时,头顶的木板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是自己人。"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林远抬头,只见地窖口探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是老吴。书店掌柜此刻己褪去儒雅气质,腰间别着的勃朗宁手枪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穿过七弯八拐的暗道,林远被带到一间地下室。煤油灯下,二十余张年轻的面孔正在忙碌:有人用油印机印制传单,有人对着密码本皱眉破译,墙角的老式收音机发出"滋滋"电流声。穿军装的周晓棠快步走来,发梢还沾着雪花:"你可算活着回来了。接头点被端,货郎老李......"她声音哽咽,将一块染血的木梳推到桌上。
林远的目光扫过墙上巨大的哈尔滨地图。红圈标记着日军据点,蓝线勾勒出秘密交通站,而用红笔打叉的地方,正是今日遇袭的十六道街。在地图右下角,贴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标题是《霁虹桥修缮工程竣工》,配图中戴着安全帽的工人里,有个熟悉的身影——竟是今日茶馆遇见的老茶客。
"这是我们半年来编织的情报网。"老吴将一杯温热的玉米糊推给林远,"但现在看来,网里钻进了蛀虫。"他指向地图上几个用红笔圈出的区域,"最近三次行动泄密,都发生在松花江北岸。"
正在破译密码的年轻女子突然抬头:"周姐!刚截获的密电,特高科正在排查'文盛书店'所有雇员。"周晓棠脸色骤变,抓起军大衣就要往外冲,却被林远拦住。
"等等!"林远掏出从接头现场带回的怀表链,"表链内侧有特高科标记,但......"他举起油灯,链节缝隙中隐约露出半枚枫叶形状的刻痕,"这和我第一次接头时,你围巾上的暗纹一样。"
地下室瞬间寂静。周晓棠的瞳孔猛地收缩,伸手摸向颈间——那里本该挂着的枫叶吊坠己经消失不见。她突然冲向密码桌,抽出最近的密电译稿:"糟了!今早发出的'鼹鼠计划',用的是三个月前的备用密码本!"
老吴的烟斗"当啷"掉在地上:"三个月前......那批密码本只下发给了......"他的目光与周晓棠同时落在墙角正在整理传单的青年身上。那人身穿学生装,手腕缠着绷带,正是三天前自称在印刷所受伤的"进步青年"小王。
林远和周晓棠对视一眼,同时掏枪冲向暗道。雪夜中,小王的身影正在街角晃动,他怀中抱着的牛皮箱缝隙里,露出半截红色绸带——那是特高科接头的标记。当林远的枪口抵住他后背时,小王突然冷笑:"你们发现得太晚了。'红蝎子'己经带着宪兵队,去端你们最后的电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周晓棠脸色惨白:"是兆麟街!老周他们......"她踉跄着要往前冲,却被林远拽住。"冷静!"林远将怀表链塞进她掌心,"敌人想让我们自乱阵脚。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剩下的情报网。"
雪越下越大,两人在纷飞的雪花中握紧武器。林远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想起老周常说的话:"情报战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残酷。"而此刻,他终于真正踏入了这场暗流涌动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