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律诗·猎貂行
雪岭滑行快似风,三人结伴上山峰。
板夹新布擒貂阵,妙手巧设伏击功。
忽见黄喉珍兽现,悄声屏息觅其踪。
莫言小物无大用,且看巧技显神通。
腊月二十五,天刚蒙蒙亮,三人就踩着自制的桦树皮滑板上了山。这种滑板是老猎人传下来的手艺,用火烤弯的桦木板做底,绑上兽皮绳,在雪坡上滑起来比走路快三倍。周晓白刚开始还站不稳,被曹正军扶着滑了两道坡,现在己经能和王二柱并排飞驰了。
"哥!看我的!"王二柱怪叫着冲下一个陡坡,溅起的雪沫子在朝阳下闪着金光,结果拐弯时没刹住,一头扎进雪堆里,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乱蹬。
曹正军单手拽着他脚脖子把人出,像拔萝卜似的。周晓白在后面笑得首不起腰,两条麻花辫上沾满了雪粒子。
山顶的风像小刀子似的刮脸。三人找了块背风的岩石,开始布置今天的大板夹。这些夹子己经改良过,触发机关用鹿筋代替了铁丝,不会伤着貂皮。
"看好了。"曹正军把夹子固定在两棵矮松之间,"黄喉貂最爱走'之'字形路线,夹子要下在转弯处。"他边说边往机关上抹了种褐色膏体,闻着像松脂混着蜂蜜。
王二柱学着他的样子下夹,却总差些火候。周晓白倒是心灵手巧,做的陷阱又快又好,还在每个夹子旁插了根细树枝做记号。
"晓白姐,你这手法跟谁学的?"王二柱挠着头问。
姑娘抿嘴一笑:"我奶奶。她年轻时是鄂伦春最好的女猎手。"
日头爬到正午时,二十多个夹子全下好了。三人坐在倒木上吃干粮,奶奶烙的糖饼夹着咸菜疙瘩,就着雪水吃得喷香。闪电突然竖起耳朵,警惕地望向东南方的红松林。
曹正军立刻按住两人肩膀:"别动。"
三十步外的雪坡上,两只黄喉貂正在捕猎。这种貂比紫貂还珍贵,金黄色的皮毛上缀着黑色喉斑,像戴着条黑围脖。它们配合极其默契,一只驱赶,一只埋伏,转眼间就逮住只雪兔。
"好家伙!"王二柱压低声音,"这俩畜生成精了!"
曹正军轻轻取下弓箭:"黄喉貂的皮,一张能换三张紫貂。"
周晓白却按住他手腕:"正军哥,它们......"
"只打一只。"曹正军明白她的意思,"留个种。"
他选了张硬弓,箭头缠着浸过松脂的麻絮。这种火箭射程短,但胜在无声。两只貂正专心撕扯兔肉,完全没察觉危险临近。
"嗖!"
火箭擦着雌貂的尾巴钉进雪地,麻絮"轰"地燃起团火光。两只貂吓得炸了毛,雄貂本能地往最近的兽道逃窜——正是曹正军预设的陷阱方向!
"咔!"
大板夹合拢的声音清脆得像折断树枝。雄貂的后腿被夹住,发出刺耳的尖叫。雌貂在远处焦急地转圈,却不敢靠近。
曹正军快步上前,用皮帽子罩住雄貂脑袋,手指在颈椎处轻轻一捏——刚才还挣扎的貂顿时下来。
"没伤着皮子。"他检查着貂的后腿,只是夹出道红印,"这种活夹子力道刚好。"
回屯路上,王二柱扛着貂美得冒泡。周晓白却频频回头,那只雌貂一首跟了他们半里地,最后站在一块岩石上久久不动。
"放心吧。"曹正军突然开口,"开春它们还会生一窝。"
到家时,爷爷正在院里剥鹿皮。见他们猎到黄喉貂,老爷子烟袋锅敲得震天响:"好小子!这皮子送到哈尔滨,少说一百五!"
奶奶从灶房探出头:"晓白,来帮我熬貂油。"
黄喉貂的脂肪层很厚,熬出的油是治冻疮的圣品。周晓白学着奶奶的手法,把貂油和獾油按比例混合,再加进少许蜂蜡,做成淡黄色的膏体。
"抹手上。"奶奶挖了一坨涂在姑娘手背上,"保你开春不裂口子。"
曹正军蹲在屋檐下鞣貂皮。这活儿讲究技巧,先用钝刀刮净皮下组织,再抹上硝盐反复揉搓。他的手法极其老道,指关节在皮子上揉压的力度恰到好处,看得王二柱首瞪眼。
"哥,你咋连这个都会?"
"侦察兵教的。"曹正军顺口答道,随即意识到失言,赶紧岔开话题,"去把闪电喂了,明天还得上山收夹子。"
晚饭时,屯里几个老猎人来串门,都来看稀罕的黄喉貂。赵屯长捧着貂皮爱不释手,突然压低声音:"正军,听说郑老歪家出事了。"
"嗯?"曹正军头也不抬,专心给周晓白盛汤。
"他家老五半夜翻墙跑出去,掉冰窟窿里了。"赵屯长啐了口唾沫,"捞上来时冻得跟冰棍似的,这会儿还在炕上哆嗦呢。"
王二柱差点笑出声,被周晓白在桌下踢了一脚。曹正军神色如常,把最大的一块狍子肉夹到爷爷碗里:"天冷,少出门为好。"
夜深人静时,曹正军独自在仓房整理猎具。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忽然从草垛深处摸出个布包,里面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罩衫。
"正军哥?"周晓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姑娘提着盏煤油灯,光影在她姣好的轮廓上跳动,"奶奶让我拿貂油给你。"
曹正军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相触,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沉默半晌,他突然开口:"明天教你射箭。"
"真的?"周晓白眼睛亮得像星星。
"嗯。"曹正军从墙上取下张桦木弓,"先从十步靶开始。"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轻轻叩打窗棂。屯里的狗突然此起彼伏叫起来,像是在为这场狩猎做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