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己近黄昏，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染得一片凄厉。赵九终于扛着李无锋，从一段坍塌的城墙缺口处，艰难地爬出了这座人间炼狱。城外不远处，一条浑浊的小河静静流淌。赵九再也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滚倒在河岸边冰冷的鹅卵石上。
赵九大口喘着粗气，胸口的起伏扯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布条，草草包扎自己肩上最深的伤口，又检查了一下李无锋的情况。少年气息微弱，但尚存一息。赵九捧起浑浊的河水，小心地喂给李无锋几口。
冰凉的河水入喉，稍稍冲淡了喉头的血腥和灼烧感。李无锋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睁开眼，看到的是赵九那张疲惫不堪、却依旧棱角分明、带着沙场悍气的脸，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感激。
“小子，醒了？”赵九咧嘴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却透着真诚，“我赵九，欠你一条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赵九的生死兄弟！你叫什么？”
“李……无锋。”李无锋的声音沙哑微弱。
“李无锋？好名字！”赵九用力拍了拍李无锋没受伤的肩膀，拍得他一阵咳嗽，“无锋兄弟！此地不能久留，契丹的游骑随时会巡弋过来。我的亲卫在战前被打散了，现在只能靠我们两条腿。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晋阳！义父（晋王李克用）坐镇那里，只有到了晋阳，才算安全！”
晋阳！河东的心脏，晋王李克用的根基之地。李无锋心头微动。他需要了解这个乱世，需要知道那九条锁链和传国玉玺的真相。晋阳，无疑是眼前最有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更何况，他怀中的“传国”残片，赵九的身份……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地方。
他点了点头，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赵九一把按住：“别动！你伤得太重！放心，我赵九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背也要把你背到晋阳！” 赵九的眼神坚定如铁，那是沙场汉子一诺千金的血性。
李无锋看着他肩头洇出的鲜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陨铁的冰冷和乱世的残酷。这萍水相逢的救命之恩，这生死相托的兄弟之义，在这血火滔天的末世，显得如此珍贵。
“多谢……九哥。”李无锋低声道。
“哈哈！好兄弟！”赵九豪迈一笑，仿佛身上的伤痛都轻了几分，“来，我扶你起来，咱们沿着河岸走，避开大路！”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个魁梧踉跄，一个虚弱倚靠，相互扶持着，沿着浑浊的河岸，向着西北方，朝着那座名为晋阳的雄城，艰难地跋涉而去。背后，是邺城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哭嚎，那是三十万生灵正在遭受的炼狱。前方，是未知的乱世征途，是深不可测的权谋旋涡，更是那高悬于星河之上、冰冷锁链缠绕的沉重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