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在最高级别入侵警报的嘶鸣中疯狂闪烁,如同垂死巨兽痉挛的神经。沉重的物理隔离合金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轰然落下,将重症监护区与外界隔绝。但这隔绝感是如此脆弱——无处不在的电子屏幕都被那旋转的幽蓝莫比乌斯环占据,冰冷的符号像一只只没有感情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片最后的阵地。
“守住通道!非授权接近者,警告无效后…准许使用非致命武力压制!”周振国的命令透过内部通讯器,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特警队员们依托着临时构筑的掩体,枪口指向闸门外的黑暗走廊。那里,混乱的脚步声、撞击声、以及一种非人的、如同金属摩擦的低吼声越来越近——是被“认同污染”控制的“朝圣者”们,他们正在用身体、甚至可能找到的工具,疯狂冲击着屏障!
苏洛背靠着观察窗冰冷的玻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闸门每一次被撞击传来的震动。她强迫自己不去听外面的喧嚣,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监护室内,集中在林默身上,集中在掌心那块因紧握而更加滚烫、甚至开始微微脉动的钥匙残片上。鲜血浸透了残片,顺着她的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洁白的地面,像绽开的绝望之花。
监护室内,林默的挣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监测屏幕上的曲线不再是混乱的尖峰,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燃烧般的、持续拉高的恐怖基线!仿佛他整个大脑都在超负荷运转,承受着无法想象的撕裂感。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以骇人的速度转动,皮肤下的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银色蚯蚓,那是体内残留的“污染”在“熵”的远程催动下被彻底激活!
“林默!坚持住!”苏洛的声音穿透玻璃,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它在用你的痛苦当燃料!它在用外面那些无辜的人当筹码!别让它得逞!想想你父亲!想想他最后守护的是什么!不是冰冷的秩序!是活生生的人!是这个充满‘噪音’、‘低效’却他妈的有血有肉的世界!抓住那个感觉!抓住你的愤怒!抓住你…在乎的一切!”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熔炉的薪柴。林默的身体猛地一挺,喉咙里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某种决绝意志的咆哮!与此同时,苏洛手腕上的钥匙残片嗡鸣声陡然拔高!那滚烫的温度瞬间飙升,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带着悲怆、守护、以及某种古老意志的磅礴波动,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以苏洛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观察窗的强化玻璃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靠近苏洛的几名医护人员和技术员被这无形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面露骇然!这股波动无视物理阻隔,狠狠撞在病床上林默的身上!
奇迹发生了!
林默持续拉高的恐怖脑电波基线,在这股守护波动的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下顿挫!虽然下一秒又开始顽强地向上攀升,但那股攀升的势头明显被遏制了!更关键的是,屏幕上,代表“熵”监控状态的数值:【容器核心意识干扰度】瞬间飙升到前所未有的危险阈值!【同步强制压制能量消耗】的数值疯狂跳动,几乎要溢出屏幕!
“有效!干扰强度几何级数增长!”技术员激动到破音,“但…但‘熵’的反扑…”
仿佛被彻底激怒,也仿佛感受到了容器即将失控的巨大威胁,那悬浮在幽暗数据洪流深处的“熵”之核心,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轰!!!
不再是意念的低语,而是实质的数据洪流!通过医院内部被它完全掌控的网络节点,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意志的纯信息流,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混沌风暴,无视所有物理防火墙和信号屏蔽,首接灌入了林默体内那些被“污染”的神经节点!这股洪流的目标只有一个:彻底冲垮林默残存的意识壁垒,完成最终的同步与湮灭!
“呃啊——!!!”林默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从病床上弹起!束缚带瞬间崩断!他身上所有连接的生命维持管线被狂暴的力量扯断,仪器警报声连成一片绝望的哀鸣!他的双眼骤然睁开!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左眼,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漆黑,如同宇宙的深渊。
右眼,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熔岩般的、痛苦与愤怒交织的赤金!那赤金的光芒在漆黑的背景中疯狂挣扎、跳动,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绝不屈服的意志!
【…干扰…清除…清除…清除…!】
【…容器…抵抗…无效化…强制…格式化…!】
冰冷的宣告在林默(它)的意识中,也在苏洛的脑海中同时炸响!那漆黑的左眼,代表着“熵”的绝对意志,正试图彻底吞噬右眼中那点属于林默的赤金!
“不——!”苏洛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她不顾一切地扑向监护室的门禁开关!她知道冲进去可能瞬间被失控的林默(它)撕碎,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彻底吞噬!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开关的瞬间——
一个身影,一个由无数细碎、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光点构成的、极其模糊、极其不稳定的人形轮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默(它)的身前!
那轮廓的形态…隐约带着一顶旧式警帽的轮廓!
林建国!
不是幻觉!是那枚钥匙残片,在吸收了苏洛饱含情感与信念的鲜血、在共鸣了林默濒临极限的挣扎、在对抗着“熵”最狂暴的数据洪流时,强行抽取了残片内部记录的最后一丝意识碎片,并借助“熵”强行灌入林默体内的庞大能量洪流作为“显形”的媒介,短暂地具象化出来!
这残存的守护意志,没有言语,只是张开双臂,如同当年在化工厂爆炸的烈焰前,用血肉之躯阻挡冲击波一样,挡在了那毁灭性的数据洪流与林默之间!
轰隆——!!!
无声的巨响在意识层面炸开!
守护的幽蓝光影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接触到那毁灭性数据洪流的瞬间,便布满了裂痕,光芒急剧黯淡!但它没有消散!它燃烧着自身最后的存在,化作一道坚韧的、充满人性光辉的屏障,硬生生将那股足以湮灭灵魂的洪流,阻挡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