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西元前改命

第2章 仲父的试探

加入书架
书名:
朕在西元前改命
作者:
钟崖栖梧
本章字数:
7486
更新时间:
2025-07-06

吕不韦的书房弥漫着名贵的龙涎香,鎏金铜灯在博山炉升腾的青烟里明明灭灭,将他眼角的皱纹映得忽深忽浅。他隔着宽大的、镶嵌着云母片的漆木书案,看向主位上的少年秦王嬴政。案几上摊开的不是寻常竹简,而是珍贵的帛书版《商君书》。吕不韦的目光带着审视,如同打量一件价值连城却又需重新估价的“奇货”,只是这件“奇货”如今正用一双过于沉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回望着他,让他惯常从容的心底,莫名浮起一丝极淡的、许久未曾有过的忌惮。

“王上昨日批阅郑国渠奏请,可对‘以水旱之灾,行疲民之术’有何见解?”吕不韦指尖轻轻叩了叩帛书上《弱民篇》的段落,帛书边缘他用朱砂批注的蝇头小楷在烛火下泛着暗红,“此乃商君治国精髓,强调‘政作民之所恶,民弱;政作民之所乐,民强’。王上以为,我大秦当弱民,还是强民?” 他的声音温和,却像裹着丝绒的铜锤,敲打着少年君主的心防。

林辰垂眸看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双手。这双手尚带着少年人的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腹却因常年握剑生出薄茧——那是属于真正嬴政的痕迹。而此刻,这双手的主人正努力调动着历史系研究生的知识库,同时压制着因“仲父”二字带来的生理不适。

他记得史料里吕不韦与嬴政的关系:既是扶持君主的相邦,又是传说中可能的生父,更是后来被嬴政逼得饮鸩自尽的政敌。眼前这个笑容温厚的中年男人,曾以“奇货可居”的魄力投资子楚,此刻正用看似教导的口吻,试探他这个“少年帝王”的斤两。

“商君之法,强在立威,”林辰开口,刻意让声线带上十三岁少年特有的微哑,“然郑国渠乃百年利国工程,若以‘疲民之术’行之,恐伤农时,反失民心。”

吕不韦端着陶杯的手顿了顿,杯中的茶汤晃出一圈涟漪。他原以为会听到“民弱国强”的标准答案——这是他多年来灌输给嬴政的核心思想,也是秦国赖以崛起的根基。

“哦?王上觉得民心比国强更重要?”吕不韦放下陶杯,身体微微前倾,玄色长袍上的云纹刺绣在烛火下流动,“昔年商君徙木立信,靠的是刑赏分明,而非民心向背。若一味求民之乐,恐堕法纪,重蹈六国覆辙。”

“丞相所言极是。”林辰抬眼,迎上吕不韦审视的目光,心中暗忖:来了,这就是权力的威慑。吕不韦在用商君的权威和六国灭亡的教训施压,逼他承认“弱民”的合理性。

但他是林辰,不是那个被法家思想彻底洗脑的嬴政。

“然商君亦云‘法者,所以爱民也’,”林辰缓缓开口,故意引述《商君书》里相对温和的篇章,“郑国渠若成,可灌关中良田西万余顷,此乃‘爱民’之实。臣以为,法治之要,在‘立威’与‘惠民’并行——譬如耕战赏罚,可激民之力;兴修水利,可固民之基。二者如车之两轮,缺一不可。”

他刻意将“臣”字咬得极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经意的倨傲。这是他的隐晦反抗:你吕不韦虽为仲父,终究是臣,而我是君。

吕不韦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眼前的少年,说话时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却不拘泥于字面,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将“法”与“民”并论的新意——这绝不是那个被他圈在宫中、只知诵读法家典籍的嬴政!

是错觉吗?还是……这孩子在暗中接触了什么人?

“王上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地,”吕不韦缓缓靠回椅背,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多了几分审视,“只是这‘并行’二字说起来容易,行起来却难。若遇民力不足,是先固基,还是先立威?”

这是个陷阱。若说先固基,便是重民轻法,动摇秦国根本;若说先立威,又显得刻薄寡恩,与刚才的“惠民”论调矛盾。

林辰指尖轻轻着衣袖上的锦纹,心中冷笑。吕不韦果然老谋深算,三言两语就想试出他的深浅,甚至可能想借机敲打他,重申法家“弱民”的正统性。

“此乃权衡之术,”林辰避开首接回答,转而看向书案上的《商君书》,“商君制法,亦非一成不变。臣闻当年商君相秦,初行新法时‘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是为立威;后‘为田开阡陌封疆,而赋税平’,是为惠民。丞相辅政多年,当知‘因时而变’才是治国之本。”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既肯定了吕不韦的辅政之功,又用“因时而变”暗示如今的秦国需要不同于商君时期的治国策略——言下之意,你的那套“弱民”理论,该改改了。

吕不韦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盯着林辰,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他一手扶持上位的秦王。少年的眼神清澈,却又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里面映着烛火,也映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王上所言甚是,”吕不韦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头,拿起案上的青铜镇纸轻轻敲击竹简,“‘因时而变’,好一个因时而变……看来王上近日苦读,果然精进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显然己经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警惕。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有如此飞跃的进步,除非……他背后有新的力量介入。

林辰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可能有些过于“惊艳”了。但他别无选择,面对吕不韦这样的老狐狸,一味示弱只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唯有展现出足够的智慧和锐气,才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丞相谬赞,”林辰微微颔首,适时露出一丝少年人该有的腼腆,“臣只是觉得,若一味照搬旧法,恐负了列祖列宗开疆拓土的苦心。”

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吕不韦,又抬了秦国列祖,还将自己的“新意”归结为“不负祖业”,堪称完美的政治话术。

吕不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说起了郑国渠的具体事宜,诸如征调民夫的数量、粮草的运输、工匠的调配等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一场错觉。

林辰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两个看似稚嫩、实则切中要害的问题,比如“民夫服役可否按郡轮换,以免某郡负担过重”,“工匠技艺可否著书成册,传于后世”,这些问题让吕不韦再次暗暗心惊,却也只能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谈话进行到一半,吕不韦以“查看兵器库新到的吴越剑”为由,邀林辰一同前往相府西跨院。林辰心中一动,想起之前自己注意到的异常守卫,知道这是个绝佳的观察机会。

相府西跨院比想象中还要偏僻,院墙上爬满了藤蔓,几间库房掩映在高大的槐树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负责看守的卫兵一个个身强力壮,眼神警惕,看到吕不韦和林辰过来,立刻挺首了身体,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王上请看,这是臣昨日刚从楚国运来的精铁,”吕不韦指着库房外堆放的几捆黑色金属,笑容可掬,“还有这几把吴越剑,剑身狭长,锋利无比,最适合骑兵冲锋。”

林辰装作好奇地走上前,拿起一把吴越剑,入手冰凉,剑身果然寒光凛冽。他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库房。

这一看,他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发现,这些库房的门都是特制的厚木板,上面还包着一层铁皮,门缝处更是严丝合缝,不像普通的兵器库那样通风。更让他在意的是,其中一间库房的墙角,泥土似乎有些松动,隐约能看到下面压着的不是普通的砖石,而是……一节生锈的铁矛尖!

这绝不是存放普通兵器的库房!

普通的兵器库不会用如此坚固的房门,不会在墙角随意丢弃矛尖,更不会有如此严密的守卫。这里面藏的,恐怕不是吴越剑,而是……吕不韦私藏的兵器!

林辰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少年人好奇的模样:“丞相,这库房里还藏着什么好东西?可否让臣进去看看?”

吕不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王上说笑了,这里面都是些未开刃的粗坯,怕污了王上的眼。等打磨好了,臣一定第一时间呈给王上品鉴。”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林辰看向那间库房的视线,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林辰心中冷笑,知道自己猜对了。吕不韦果然在私藏兵器!这在等级森严的秦国,可是谋逆大罪!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林辰故作失望地放下手中的剑,“只是这精铁和吴越剑确实不错,丞相可要用在刀刃上,为大秦开疆拓土才好。”

他特意加重了“刀刃上”三个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吕不韦的脸。

吕不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忌惮。这个少年,不仅聪明,而且敏锐得可怕!他是不是己经察觉到了什么?

“王上放心,臣省得。”吕不韦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透着一股疏离,“时辰不早了,臣送王上回宫吧。”

林辰点点头,没有再停留,转身跟着吕不韦向外走去。走出西跨院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阴森的库房,心中己经有了计较。

吕不韦,你果然不简单。但你没想到吧,你的王上,己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摆布的傀儡了。

这场试探,看似吕不韦占了上风,实则林辰己经摸清了他的底牌——私藏兵器,意图不轨。而吕不韦,虽然对林辰的变化感到惊疑,却还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己经被眼前这个少年帝王看在了眼里。

回到秦王宫空旷的大殿,林辰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王座上。殿内巨大的铜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绘着玄鸟图腾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冰冷的青铜棋子,那是刚才吕不韦案几上的弈具。

“吕不韦...”林辰低声呢喃,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寒光,“你的时代,快要结束了。”他将青铜棋子重重按在象征秦国疆域的棋盘一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这声响,仿佛敲响了权臣末路的丧钟。一场围绕着权力、野心和生死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林辰,将是这场博弈中,最出人意料的那颗棋子——一颗决心掀翻棋盘、掌控全局的棋子。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如同咸阳城下涌动的暗流。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