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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雾正在缓缓散去。
没有了那诡异歌声的支撑，这片困锁了天地许久的浓雾终于开始显露出它虚弱的本质。
斑驳的月光重新穿透云层洒在江面之上，也洒在那艘一片狼藉的楼船甲板之上。
所有幸存的护卫和船工远远地躲在角落里，敬畏而又恐惧地看着甲板中央那两个正在对峙的身影。
苏青檀靠在船舷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神识受创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她的那双清冷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喆，以及他刚刚收回怀中的漆黑龙骨。
那截看似不起眼的骨头之上蕴含着令她都感到心悸的无上龙威。
那股力量精纯、古老、霸道。
与她生平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力量都截然不同。
而眼前这个充满了谜团的男人，不仅拥有着能与那龙威相媲美的诡异龙躯，还能驱使那截疑似“真龙遗骨”的神物！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楚喆没有在意她那充满了探究与警惕的目光。他看了一眼那个己经被人抬回船舱的华服青年。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传遍了整个甲板。
“你的麻烦还没有结束。”
苏青檀的瞳孔微缩。
“什么意思？”她反问道。
“那东西，我虽然惊走了它的‘主魂’，但它的‘根’还在这条江里。”楚喆淡淡地说道，“只要它想，它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你朋友身上的‘水鬼咒’就像一盏在黑暗中为它指明方向的灯塔。只要这诅咒不解，它就永远也不会放弃。”
楚喆说的全都是对的。
她这次护送这位吏部侍郎之子——林子昂，前往金陵的天师府求医，就是为了解开他身上这道连她苏家的丹药都束手无策的“水鬼咒”。
可这一路上她们遭到了那诡异水魅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一次比一次猛烈。
若不是今天恰好遇到了楚喆……
后果不堪设想。
“你想说什么？”苏青檀强忍着神识的刺痛，冷冷地问道。
她不相信这个行事风格充满了魔道气息的男人会如此“好心”地提醒自己。
楚喆笑了笑。
那笑容在那张刚刚恢复了常人模样的清秀脸上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邪气。
“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交易？”苏青檀的黛眉蹙得更深了。
“很简单。”楚喆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怀中那截龙骨的位置，“我用这东西的‘威压’护送你们的船一路平安抵达金陵。”
“有了它在，方圆百里之内任何水中诡异都不敢靠近。那头水魅自然也不例外。”
苏青檀不得不承认，楚喆提出的这个条件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很清楚以她们现在的状态想要再抵挡下一次或是更猛烈的袭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楚喆则拥有着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的“钥匙”！
“你的条件呢？”她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问道。
她知道，像楚喆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情。
“我的条件也很简单。”楚喆的眼中闪过丝精光。
“苏姑娘是苏氏药行的人，想必精通丹道医理。”
他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腕，露出了那在月光下依旧能看到一丝丝淡金色流光与一缕缕血色龙气在互相冲撞纠缠的诡异经脉。
“我的身体有点小麻烦。”
“我需要足够高级的丹药来暂时压制住它们，让我不至于在哪天夜里，一不小心就被自己身体里这些不太听话的东西给撑爆了。”
他的语气说得云淡风轻。
但苏青檀在看到他手腕上那诡异景象的瞬间，那张清冷的脸上却露出了骇然之色！
她身为此代苏家最杰出的丹道天才，见过的疑难杂症不计其数。
走火入魔的，被邪气侵染的，甚至是人妖混血导致血脉冲突的……
但她从未从未见过像楚喆这样恐怖的身体！
那淡金色的力量代表了佛之怒，霸道而又充满了精神污染。那血红色的龙气更是代表了最原始的暴虐与毁灭意志，要将这副身躯彻底改造成另一副模样。
在她看不到的更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缕阴冷刀气。
好几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邪异的力量，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塞进了一具凡人的躯壳里！
这己经不是充满了裂痕的瓷器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引发一场大爆炸的“诡异聚合体”！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
苏青檀看着楚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那份属于正道修士对“邪功”的厌恶依旧存在。
但那份厌恶之中又多了属于医者的“好奇”与“挑战欲”！
她想剖开这个男人的身体看一看他体内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她想研究他。
她想证明她苏家的丹道，她所坚守的“天心仁术”能将这样一个己经半只脚踏入了“非人”领域的怪物，重新拉回到“人”的轨道上来！
这种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楚喆以及他提出的这笔交易对她而言都无法拒绝。
为了救那个对苏家，对朝廷都至关重要的林子昂。
也为了满足她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医者之心。
“好。”
许久之后，她终于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字。
“这笔交易，我做了。”
她缓步走到楚喆面前。
伸出了那双白皙如玉的手。
“不过在给你丹药之前，我需要亲自为你检查一下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