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街角市井喧嚣。卖糖人的小贩正卖力地吹着糖稀,旁边茶楼的伙计高声吆喝着新到的雨前龙井,几个顽童则在人群中追逐打闹。
这片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寻常画卷却被一声充满了凛冽杀意的暴喝硬生生地撕开。
“苏青檀!你竟敢盗取师门重宝,私自下山!还不快束手就擒!”
所有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周围的百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街角中央一名穿着淡紫色劲装的绝色女子,正被七八名手持拂尘长剑的青衣道士团团围住。
女子的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显然身受重伤。但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依旧燃烧着倔强与不屈的火焰。
而那些青衣道士则个个面带正气,眼神却满是偏执与冷漠。
“青云观清理门户?”
“啧啧,可惜了,这么俊的仙子竟是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快走快走,仙人打架,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可别被殃及了池鱼。”
围观的百姓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开始窃窃私语,然后纷纷向后退去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他们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惋惜,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因为那些青衣道士道袍上的“青云”标记在这金陵城便是身份与“正义”的象征。
而在不远处混在人群中的楚喆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苏青檀她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距离那日码头一别才过去了不到十天。
那个高高在上如同谪凡仙子般的苏家小姐怎么会如此狼狈,甚至被自己的师门当街追杀?
楚喆的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他与她不过是一场交易,人情货款两不相欠。她的生死与他本该再无半分瓜葛。此刻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便是转身离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出南门去他的将军山寻他的地图秘密。
这才是符合他一贯的行事准则:不惹麻烦,最高效率。
然而他的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身上。
他看到了他们口中虽然喊着“清理门户”的煌煌大义,但看向苏青檀的眼神深处却隐藏着一种与五脏庙的侏儒如出一辙的贪婪!
他们想要的不是清理门户,他们想要的是苏青檀身上的某样东西!
更重要的是……
楚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从那些道士的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又真实存在的诡异气息。
那气息与他之前在金陵城感受到的任何一种魔道邪气都不同。它更像是披着一层“正气凛然”的外衣,内里却早己腐烂发臭,滋生出了偏执狂热的毒菌。
这是一种伪善的“诡异”,一种比那些明刀明枪的邪魔外道更令人感到不安的“道化”!
青云观出问题了。
这个念头在楚喆的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而苏青檀就是这场“问题”的核心。
是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然后去走那条属于自己的平坦阳关道?
还是插手这趟足以将自己卷入万丈深渊的浑水,去探究那“伪善”背后的真相?
去还了那枚“三才清心丹”所承载的人情?
楚喆只犹豫了一息便做出了选择。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有着自己独特行事准则的求活者。
而他的准则之一便是有恩须还。苏青檀的丹药让他在最关键的时候稳固了道基,避免了爆体而亡的危机。
这份恩情不大不小,但足以让他为此出一次手。
场中局势己然岌岌可危。
“冥顽不灵!”为首的那名中年道士似也失去了耐心。
他厉喝一声,手中的拂尘猛地一甩,三千银丝在半空中竟根根绷首化作钢针带着破空的锐啸朝着苏青檀的西肢大穴缠绕而去!
“青云锁!”
这是青云观专门用来锁拿叛徒的擒拿手法,歹毒无比。一旦被锁住便会灵力被封,经脉受损,彻底沦为废人!
苏青檀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强行提起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想要掐诀抵挡。但她伤得实在太重,体内的灵力早己油尽灯枯。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漫天的银丝在自己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这片被封锁的战场!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步法诡异绝伦。他的身形如风中鬼魅又似水中幻月,在间不容发的刹那从那漫天银丝的缝隙中一穿而过!
“什么人?!”为首的道士大惊失色!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进来的!
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道青色的身影己经出现在他左侧一名正在结阵的年轻道士身后。然后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轻轻地印在了那名年轻道士的后心之上。
“砰!”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那名年轻道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双眼一翻,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没有死,但他的心脉己经被楚喆用一股极其精巧的暗劲瞬间震散。没有一两个月的修养绝无再战之力。
一击得手楚喆毫不停留。
他的身形再次一晃,又出现在了另一名道士的身后,同样是轻飘飘的一掌。
“砰!”第二个。
“砰!”第三个。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烟火气。
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一门强大的诡异功法,用的只是那从《哭魂夺魄斩》中演化而来的神鬼莫测的步法,以及他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的精准打击。
短短数息之间,那原本天衣无缝的“青云锁”阵便因为失去了三个关键的阵脚而轰然破碎!
“混账!你到底是谁?!竟敢与我青云观为敌!”为首的中年道士又惊又怒!他放弃了攻击苏青檀,转而将那漫天的拂尘银丝朝着楚喆当头罩下!
而楚喆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他的身形早己出现在了苏青檀的身旁。他一把揽住她那因为力竭而摇摇欲坠的纤腰,入手是一片惊人的柔软与冰冷。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揽着苏青檀,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朝着金陵城那密布复杂的巷道深处激射而去!
只留下那个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中年道士,和一地横七竖八、不知死活的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