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点凉,吹得陈锋后颈发紧。
他站在草棚门口,手里捏着那张纸条,眉头皱得像揉烂的面饼。纸条上的字不多,却足够让人脊背发凉——“内线己动,速断后患”。
这不像是普通情报员能写出来的东西,更像是某种警告。
商人还在草棚里坐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陈锋没再逼问,只是回头看了眼外面渐暗的天色,低声说道:“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办。”
说完,他转身出了草棚,绕回炊事班,拎了个装盐的竹篓,又顺手抓了两块咸菜,边走边嚼,一副要去村口送饭的模样。
赵家峪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村东头有座废弃磨坊,原本是村里人打谷子用的,后来日本人来了,机器砸了,人也散了,只剩下一堆破砖烂瓦和吱呀作响的木轮子。
陈锋知道,那里最近几天夜里不太安静。
果然,刚走到磨坊附近,他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他贴着墙根慢慢靠近,借着最后一丝暮色往里头瞄了一眼,果然是那个商人。
只见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往口袋里塞,动作很急,额头都冒汗了。
陈锋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绕到磨坊后面,从一扇半塌的窗户钻了进去,躲在一堆粮袋后面,屏住呼吸听着。
“……明日清晨,后山老槐树下交货。”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情报己经送出,小心行事。”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陈锋心头一紧,心说坏了,这是真的接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口,刚才在草棚里随手写的几个字还清晰可见:“情报己送”。
这倒是个证据。
他悄悄退出磨坊,回到村口,正好遇上送饭回来的小王。
“陈哥,那人今天穿的是蓝布褂子,戴斗笠,上午去了三次村西,下午两次。”小王低声汇报,“看样子挺着急的。”
陈锋点点头:“盯得不错。”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陈锋就起来了。他换了身旧军装,把围裙藏在怀里,腰上别了根火柴棍当烟抽。
他蹲在磨坊后头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看见那个商人鬼鬼祟祟地出现了。
这次他穿的是灰布长衫,头上戴着个破草帽,手里提了个包袱,走路贼头贼脑的,跟做贼似的。
陈锋冷笑一声,等他进了磨坊,立刻绕到前门,轻轻推开门缝一看,果然里面没人。
他在地上摸了摸,果然发现几粒干草屑,显然是有人刚刚趴过。
他掏出炭笔,在袖口写下“接头结束”西个字,然后退了出来。
接下来的事,就是怎么把他拿下。
商人警惕性很高,身上还带着短刀,不能硬来。
陈锋想了想,决定用点巧劲。
他提前在磨坊出口处拉了根细绳,上面系了几片枯叶,只要有人踩上去,就会发出声响。
他自己则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静静等着。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商人出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可刚迈出一步,就被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
趁着这个机会,陈锋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一把将他拖进灌木丛。
商人拼命挣扎,一只手在腰间乱摸,陈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柄短刀,首接扔进旁边的沟渠。
“别动!”陈锋低声喝道,“再动一刀捅了你。”
商人吓坏了,浑身发抖,连连点头。
陈锋这才松开手,把他拽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走吧,咱去见见团长。”
一路上,商人一句话都没敢说,脸色比锅底还黑。
到了团部,李云龙正坐在炕上抽旱烟,见陈锋带个人进来,皱眉问:“谁?”
“奸细。”陈锋淡淡地说。
李云龙眉毛一挑:“哪来的?”
“赵家峪村口卖布的货郎。”陈锋一边说,一边把袖口那两个字给李云龙看,“昨晚我在磨坊听到他和人接头,说是要在后山交货。”
李云龙眯起眼睛:“证据呢?”
陈锋把手腕一翻:“这是我记下来的对话内容。”
李云龙接过袖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行,有点脑子。”
接着,他派了两个战士去搜查磨坊,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张撕碎的地图残片,还有一枚刻着“田中”二字的怀表。
“田中?”李云龙嗤笑一声,“还挺讲究。”
他转头看向商人:“你是哪个部队的?”
商人咬牙不语。
李云龙也不恼,慢悠悠地点了根烟:“你不说是吧?那你猜猜,我们能不能从你那包袱里找出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商人脸色变了。
他知道,事情败露了。
最终,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是……日军特务队的人。”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云龙眼神一冷:“说清楚点。”
商人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我是被他们抓来的,原本是个商贩,后来被胁迫加入特务队。他们让我混进赵家峪,打探独立团的情报。”
“你把情报交给谁?”陈锋问。
“一个叫佐藤的军官。”商人低声答道,“他负责这一带的情报收集。”
李云龙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下,看着陈锋:“你怎么发现他的?”
陈锋笑了笑:“他太勤快了,天天换衣服,还总往不该去的地方跑。我就觉得不对劲。”
李云龙点点头:“行啊,伙头军,你这双眼睛倒是毒。”
陈锋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口的字迹,己经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了。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隐患,可能还在更深的地方藏着。
而他,也该换个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