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墨在空荡的走廊里狂奔,手中的调查问卷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课程表。纸面湿滑黏腻,像是浸泡过某种油脂。他低头一看,发现原本印刷的"物理课"三个字正在渗血,墨迹在纸上晕染成自由落体的抛物线轨迹。
物理实验室的门比记忆中厚重许多。铸铁门把手上凝结着霜花,触摸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首达心脏。门缝里渗出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着某种肉类腐败的甜腥。
推开门时,悬挂在穹顶的铁骨架人体模型正在缓慢旋转。它的脊椎被替换成螺旋状的金属弹簧,每节椎骨都挂着不同规格的砝码。模型空洞的眼窝对准门口,下颌骨突然"咔哒"一声张开:
"欢迎来到...重力启蒙课..."
实验室的灯光忽明忽暗,照亮墙上悬挂的巨幅解剖图——那不是人体结构,而是各种坠亡姿态的力学分析。最中央的图示用红笔圈出一个颅骨开裂的特写,标注着"v≥7.6m/s时额叶飞溅角度"。
讲台上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的左眼戴着医用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球布满血丝,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当张子墨走近时,发现她的白大褂下摆沾满褐色污渍,随着动作飘来刺鼻的防腐剂气味。
"今天我们研究..."女教师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人体坠落的终末速度。"
她突然掀开讲台上的黑布,露出一个等比例制作的五楼窗台模型。窗框边缘装着精密的光电传感器,下方是铺满海绵的撞击平台——如果那些暗红色、正在渗出液体的小方块能被称为海绵的话。
"需要一位...实验助手。"
教师的手指划过花名册,指甲在"林小夏"的名字上停留片刻。那个名字突然渗出淡黄色液体,把纸张腐蚀出一个洞。她转而指向张子墨:"你...过来。"
实验台突然升高到三米。张子墨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后颈贴上"实验体A"的金属标签。他的视野突然分裂——左眼看到的是正常实验室,右眼却看到自己正站在真实的五楼窗边,下方水泥地上用粉笔画着人体轮廓。
"第一次实验..."教师按下计时器,"...无初速度自由落体。"
张子墨的右腿突然不受控制地跨出窗台。寒风灌进校服领口,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正在诡异地微笑。倒影的嘴唇蠕动着说:
"猜猜看...颅骨碎片会呈多少度扇形分布?"
"不!!"
在坠落的瞬间,张子墨用尽全身力气向左倾斜。现实中的他从实验台边缘滚落,撞翻了装满器械的推车。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中,他听见教师失望的叹息:
"实验数据...作废了..."
但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那些洒落的仪器自动重组,烧杯碎片拼凑成颅骨形状,滴定管连接成脊椎模样。最可怕的是那台摔坏的光电门——它喷出的不是激光,而是细细的血线,在地面上绘制出张子墨本该坠落的轨迹。
"第二次实验..."教师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传来,"...现在开始。"
实验室的墙壁开始渗出黑色液体,在天花板凝聚成无数悬挂的人形。它们同时开始坠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爆裂成数据碎片——37°角着地时肝脏破裂概率92%、胫骨呈螺旋状骨折所需高度4.2米...
张子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看见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抓起游标卡尺,对准了左手手腕的桡动脉。尺身上刻着一行小字:
"测量恐惧传导速度"
"住手!!"
随着一声尖叫,实验室的门被撞开。那个在食堂幸存下来的眼镜男生冲了进来,手里举着正在燃烧的调查问卷。火焰是诡异的青蓝色,烧灼的空气里浮现出无数尖叫的人脸。
女教师突然痛苦地捂住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球正在融化,黄褐色的脓液顺着脸颊流下,在白大褂上腐蚀出"作弊"两个大字。
"快走!"眼镜男拽起张子墨,"下节课是体育...他们要在操场测...肺活量..."
两人狂奔时,身后传来物理教师骨骼错位的"咔咔"声。她的脖颈像蛇般拉长,头颅穿过通风管道追击而来,放大镜片反射着窗外血月的光:
"记住...明天补考..."
"考试内容——"
"你的身体能承受多少次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