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未央宫请安。
林晚依旧安静地坐着,昨夜她想了很多,自认为她做的事说的话天衣无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听的人心态变了。
萧承胤气的是她懂事,在意皇嗣,反过来推理那就是他不想她这样,萧承胤不满她的不在意,那不就是想让她吃醋。
这个猜测太大胆,萧承胤能因为这种事生气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她有了一丝男女之情。平日萧承胤对其他妃嫔的样子也不是没见过,对比下来确实有些不一样。
那她之前的策略就该换方向了,要让萧承胤感受到这男女之情不只有甜蜜,还要让他体会到酸涩。
林晚在萧承胤心里的形象也该改变了,让他尝尝失去掌控的滋味,不是每天陪他开心的物件。只是眼下的情况要怎么解决还要再想想。
“如今顺贵人和陈贵人都胎相稳固,乃社稷之福。”林晚正想事就听到皇后例行公事的嘉许。
“陈贵人瞧着气色红润,如今月份渐渐大了,该多走动走动。御花园的菊花开的正盛,午后你陪本宫走走吧。”
陈贵人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是,臣妾遵命。”
顺贵人看得出皇后对陈贵人的照拂,也能猜到其中的利害,只是她不想利用孩子,更想将孩子养在身边。
昨日皇上迟来的晋封一开始她还不清楚缘由,今早听闻是从长信宫出来之后的事,没准是林晚说了些什么,想到这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林晚。
当日她与陈贵人说这林贵人是她们三人里头一位得晋封的,如今她不光得了晋封还被赐了封号,不知道陈贵人会不会多想。
林晚回长信宫后正思忖着眼下怎么先哄好萧承胤,殿外传来通报:“顺贵人到。”
顺贵人挺着微凸的肚子走了进来,“可是打扰到林贵人了。”
林晚微怔:“姐姐说笑了,不知道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皇上昨日突然就下旨晋了我的位分,还赐了封号。我思来想去,前几日要不是你拉我那一下,指不定就真撞上大公主,哪还有今日的福气。”
“姐姐言重了,姐姐福泽深厚,得皇上看中,是姐姐自己的造化。”林晚见顺贵人这么说心中了然,是觉得晋封有些她的功劳,顺贵人又哪里知道她眼下的烦。
晋封这个举动表面是安抚了顺贵人,又何尝不是萧承胤在用行动告诉她,你的一句皇嗣更重要朕采纳了,也做到了。
顺贵人只当她是谦虚,也不说破,又说了几句体己话,留下几样精致点心,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勤政殿萧承胤在前几日愤怒消退后,现下更多的是烦躁。
他习惯了妃嫔们对他恩宠的渴求和争夺,林晚温顺地接受他给予的一切,感念他的好,却显得不在乎他这个人本身。
这种失控感,比朝堂纷争更能牵动他的情绪,他厌恶这种感觉,却又无法将林晚彻底从脑海里驱逐。
“李全。”
“奴才在。”
“长信宫...这几日如何?”萧承胤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依旧落在奏折上。
李全小心斟酌道:“这奴才也不知,想必应该是一切如常吧。”
萧承胤抬眼瞧了李全一眼,李全见状赶忙跪下,“奴才这就去派人打听。”
“不必。”萧承胤说完李全起身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心里舒了一口气,皇上何曾因为后宫这样过。
又过了小半月,再过一月便是除夕了,这几日下起了雪,林晚和云岫打闹后便得了风寒。
今日是腊月十九,迎灶神宫宴设在未央宫。
皇后坐在主位,笑容端庄得体。她目光扫过下首空着席位,那是秦妃的位置,如今人还禁足着,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痛快。
林晚的位置靠后。她今日穿着素净的宫装,脸色苍白,唇色也淡。
这几日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次病虽然不严重,但一首没好。角落里偶尔传出林晚压低的轻咳声。今日她看着面前的菜肴更是没胃口。殿内的喧闹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一曲终了,趁着短暂的安静,林晚起身,走到殿中行礼道:“皇上、皇后娘娘万福。臣妾身子实在不适,恐扰了雅兴,恳请皇上恩准,容臣妾先行告退回宫歇息。”
见皇上没有开口的意思,皇后语气温和宽厚道:“本宫瞧着你脸色是不好,风寒大意不得。”
她此刻心情舒畅,林晚提前退场,正好衬得她仁厚体恤。“来人,好生送林贵人回长信宫,再传太医看看。”
萧承胤坐在上方,目光从林晚起身时就落在了她身上。
看着她苍白的脸,听着那压抑的咳嗽,心中生出了烦躁和担忧。上一次林晚病重的模样他还记得,如今他许久没去长信宫,不知太医会不会为她好好诊治。
看着林晚瘦弱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萧承胤不得不承认他在担心林晚。
他想去探望,但是不能。今天是迎灶神,按规矩,他得宿在凤仪宫。若不顾规矩去看她,对她也不利。
第二日清晨,雪停了,林晚拥着厚被靠在床头,长发未梳,正忍着鼻塞吃云岫给她熬的粥。
殿外传来宫人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
林晚一愣,放下碗,想着她还没想好办法呢,萧承胤怎么就来了。
“躺着。”萧承胤大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走到床边,就这么低头看她,目光复杂。
林晚虽然不清楚隔了这么久萧承胤突然来找她的原因,但是这台阶己经给到眼前了,她必须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更放不下。
林晚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突然蓄满了泪水,无声地、大颗大颗滚落。她猛地伸出手,不是行礼,而是紧紧环抱住萧承胤。
“皇上…”林晚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浓重的鼻音,嗓子也哑着,“臣妾…只有皇上了…父母早亡,这深宫…除了皇上,什么都没有了…连哥哥…连唯一的哥哥也见不到…” 她哽咽着,抱得更紧,像抓住救命稻草。
其实萧承胤只能听懂八成,实在是林晚搂的太紧。
“臣妾不懂…不懂皇上为什么生气…臣妾只是怕…怕自己不懂事,总闹小脾气,会让皇上厌烦…怕皇上…怕皇上觉得臣妾太过无理取闹…” 林晚心里也是真的委屈,眼泪流出来就止不住,连话也说的磕磕巴巴。
萧承胤的身体在被林晚抱住的瞬间僵住。林晚瘦弱的身躯紧贴着他,他从未见过林晚这样情绪失控。
他的那些想法,在她滚烫的泪水和恐惧的拥抱前,显得可笑。
萧承胤没有一瞬迟疑便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抚上她,掌心触到她颈后因病而变高的体温。
萧承胤低下头,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清晰的心软:“…是朕不好。”
他收紧了手臂,坐在榻上,把林晚紧紧地拥在怀里,“好好养病,不许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