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孤城淬长歌

第9章 冰脉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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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玉门孤城淬长歌
作者:
怕小啰嗦
本章字数:
10384
更新时间:
2025-07-07

碎叶城,寒窖。

时间在极致的冰火对冲中扭曲、凝固。

瓮底寒玉晶体爆发的苍白寒流,如同万载冰龙吐息,将整个沸腾的炼狱瞬间拖入绝对零度的深渊。火焰冻结成妖异的冰雕,蒸汽凝固为簌簌落下的冰晶,滚烫的酒浪覆盖上厚达数寸、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坚冰。刺骨的寒意取代了灼热,浓烟沉降,视野短暂地清晰,露出这冰火交织的毁灭奇观。

“凿!快凿!” 郭昕的嘶吼带着冰碴摩擦的沙哑,手中那柄重新泛起微弱冰蓝毫光的横刀,如同破冰的撞角,狠狠刺入头顶那片冻结了火焰、土石、碎木的厚重“冰盖”!刀锋与坚冰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冰屑西溅!

“凿开它!” 李承业和残存的士卒发出困兽般的咆哮!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刺骨的僵冷!他们用冻得麻木的双手挥舞着一切能找到的硬物——崩口的刀、断矛、甚至冻硬的拳头和头盔——疯狂地砸、捅、撬!向着那被寒玉之力短暂“焊”住的、通往地面的唯一缺口,发起决死的冲锋!每一次撞击都带来身体的剧痛和冰层的呻吟,每一次冰屑崩飞都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

咔嚓!咔嚓!

蛛网般的裂痕在巨大的冰盖上蔓延、加深!冻结的土块和燃烧的木屑簌簌落下!

然而,脚下的寒玉晶体,那冰封领域的核心,却发出了不祥的嗡鸣!晶体表面的光华剧烈闪烁、明灭,如同风中残烛!维持这绝对零度的领域,消耗着它万载沉淀的力量!冰层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边缘处开始出现细微的回缩!那刺骨的寒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上方被冻结的火焰冰雕,表面覆盖的白霜正迅速融化、龟裂,内部被禁锢的烈焰如同苏醒的恶魔,挣扎着透出橘红的光芒!

冰封的领域在瓦解!火狱的余烬在复苏!时间不多了!

“快——!” 郭昕目眦欲裂,不顾虎口崩裂的剧痛,将全身残存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双臂,横刀化作一道凝聚了所有意志的冰蓝弧光,再次狠狠劈在冰盖最脆弱的裂痕处!

轰!

一大块冻结着燃烧木料的坚冰应声崩落!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的缺口,赫然出现在众人头顶!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地面冰冷的空气和燃烧后的烟尘气息,瞬间倒灌而入!

“通了!通了!” 狂喜的嘶吼瞬间点燃了绝望的冰窖!

“李承业!带人上!” 郭昕猛地收刀,身体因脱力而剧烈摇晃,深潭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那透入微光的缺口,“我断后!快!”

李承业没有任何迟疑,他知道此刻争分夺秒意味着什么!“能动的!跟我上!” 他低吼一声,不顾右胸伤口在寒冷下重新撕裂的剧痛,抓住一根垂落的、冻结着冰壳的绳索(似乎是之前吐蕃人垂下的),第一个奋力向上攀去!几个伤势较轻的士卒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地扑向那狭窄的、如同地狱通往人间缝隙的生路!

郭昕拄着刀,转身,面向窖室深处。那巨大的寒玉晶体光芒急剧黯淡,爆发的寒流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缩回瓮底。冰封领域在加速崩塌!被冻结的火焰冰雕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橘红的火苗重新开始跳跃!未被冰封区域的滚烫酒液再次开始蒸腾白雾!

瓮壁附近,几个被冻僵、伤势过重的士卒发出微弱的呻吟,挣扎着却无法移动。

郭昕的目光扫过他们绝望的脸,又看向那光芒即将熄灭的寒玉晶体,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一丝决绝的厉芒闪过。

他猛地探手,不顾晶体表面残留的刺骨寒意,五指如钩,狠狠抓向瓮底那块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冰蓝晶体!

嗡!

就在他指尖触及晶体的刹那!一股冰冷狂暴、如同昆仑雪崩的沛然巨力,瞬间顺着手臂狠狠撞入他枯竭的经脉!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涌上腥甜!但他死死咬住牙关,五指如同铁钳,硬生生将那块散发着最后微光的寒玉晶体从冰冷的瓮底酒糟中抠了出来!

晶体入手冰冷沉重,如同握着一块万载玄冰之心。内部氤氲的冰雾近乎停滞,表面的古老冰裂纹路黯淡无光。郭昕看也不看,反手将其塞入怀中紧贴七杀令的位置!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透入心脉,几乎将他冻僵!

“走!” 他朝着最后几个挣扎的士卒嘶吼,同时猛地转身,一刀劈断旁边一根被冻得硬脆的巨大冰棱!冰棱轰然砸落,暂时阻断了身后加速融化的火焰冰雕蔓延的路径!

他不再回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那狭窄的缺口,抓住一根冻结的绳索,在下方冰层彻底崩塌、火焰重新腾起的怒吼声中,奋力向上攀去!

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他,混杂着地面冰冷的硝烟气息。头顶,是碎叶城破败的、燃烧着余烬的废墟夜空。

---

长安,田府。

厢房内,厚重的幽蓝坚冰如同遇到了克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化作丝丝缕缕精纯的冰蓝寒气,被无形的漩涡牵引,疯狂涌入床榻上那道冰冷的身影。

裴清欢悬浮在离床榻寸许的空中(冰层消融后显露出的位置),身体剧烈震颤,如同承受着万钧重压。眉心的冰蓝竖痕爆发出刺目的光华,仿佛要再次撕裂!烙印在肌肤上的赤金符链纹路疯狂闪烁、扭曲,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死死锁住那狂暴倒灌的归墟寒流!她的皮肤下,不再有蛛网般的纹路浮现,反而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如同极品寒玉般的晶莹剔透感,仿佛整个人正在被这强行纳入的、同源的寒气重塑、淬炼!

玄诚子倒在消融的冰水混合液中,气息微弱,却强撑着睁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这惊世骇俗的景象。冰消雪融带来的湿冷气息,对于他油尽灯枯的身体如同雪上加霜,但他浑浊的眼中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骇与一丝…微弱的明悟。

“引…气…归…墟…自…铸…冰…魄…” 他干裂的嘴唇艰难翕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这并非简单的吸收!而是以自身为炉,以归墟寒气为薪,在濒临崩溃的绝境下,进行的一场凶险万分的自我淬炼与重塑!那手腕印记,便是引火控炉的枢纽!

就在这时!

嗡——!

裴清欢眉心的冰蓝竖痕猛地向内塌缩!所有刺目的光华瞬间内敛!周身狂暴倒灌的寒气洪流戛然而止!最后一丝冰蓝气流没入她的手腕印记,消失不见。

噗通!

她的身体从悬浮中坠落,重重摔在湿冷的床榻上。周身那股狂暴的气息彻底消失,只余下一种深沉的、冰冷而内敛的沉静。眉心的冰蓝竖痕变成一道深邃内敛、如同闭合之眼的幽蓝细线。肌肤晶莹如玉,再无半分之前的死寂灰败,反而透出一种冰雪初霁般的清冷生机。

成功了?!

玄诚子心头剧震,挣扎着想上前查看。

然而!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呻吟,从裴清欢口中溢出!她覆盖着冰霜的长睫,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只平放在身侧、手腕印记隐没的手,食指指尖,极其缓慢地…弯曲了一下!

玄诚子瞬间僵住,浑浊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活了!她活过来了!这匪夷所思的归墟自炼…竟真的成了!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角落传来。苏子瑜蜷缩在血水与冰水混合的污浊中,身体剧烈抽搐着。随着厢房冰封解除、寒气被裴清欢吸走,温度回升,她体内被强行压制的伤势和寒意如同解冻的毒蛇,开始疯狂反噬!后心的紫金符箓光芒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玄诚子心头一紧!裴清欢活了,但苏子瑜…危在旦夕!

---

阳关古道,黎明,流沙河崖壁下。

寒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鞭子。萨比尔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干涸的河床上,怀中的陶瓶紧贴胸口,冰冷依旧。那微弱而清晰的“心跳”韵律,透过瓶壁和衣襟,如同冰玉的脉搏,一下下敲击着他的神经,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与…奇异的清醒。

青铜鬼面骑士的指引,洞穴中感知到的瓶内脉动,彻底颠覆了他对这“秘宝”的认知。这不是货物,这是…活物?或者说,拥有某种活性的恐怖存在?它要去长安,而自己,是它选中的…载体?还是…祭品?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却己无法再彻底击垮他。一种被命运裹挟的麻木和一丝诡异的责任感,在绝望的土壤中悄然滋生。扔掉它?念头闪过,却立刻被那冰冷的心跳韵律压灭。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松开手,那黑色的弯刀会立刻从任何一个阴影中刺出。保护它,送到长安,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诅咒。

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戈壁的轮廓在昏暗中逐渐清晰。疲惫和干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最后的体力。他停下脚步,靠在一块巨大的风蚀岩后喘息,手指颤抖着伸向怀中仅剩的半块硬馕。

就在这时!

呜——!

低沉、肃杀的号角声,如同贴着地面卷来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声音短促,却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穿透力!

萨比尔浑身剧震,馕饼脱手掉落!他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沉入冰窟!

数十步外,一处低矮的沙丘顶端,三个沉默的黑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骑在同样漆黑的战马上。残月稀薄的光线勾勒出他们如同刀削斧劈般的轮廓。为首一人,青铜鬼面在微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黎明前的昏暗,精准地落在他怀中的凸起上。

不是一个人!是一小队黑狼骑!他们一首跟着!如同等待猎物精疲力尽的狼群!

萨比尔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逃?在这空旷的河床上,面对黑狼骑?那是找死!他只能死死抱着陶瓶,如同被钉在原地,绝望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青铜鬼面骑士缓缓抬起了手。萨比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割喉手势并未出现。

那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向了东方——长安的方向。然后,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清晰地传入萨比尔的耳中:

“走。”

“昆仑山,在长安…等你。”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萨比尔混乱的心神中!

昆仑山…在长安?等我?

不是杀我?是…催促?是…指引?

不等萨比尔从那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回过神,青铜鬼面骑士猛地一勒缰绳!胯下战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三人如同来时一般突兀,调转马头,身影迅速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消失不见。只留下呜咽的风声,和河床上抱着陶瓶、如同石化般的萨比尔。

昆仑山…在长安…等我…

冰冷的陶瓶紧贴着心脏,那“心跳”的韵律似乎加快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萨比尔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他不再犹豫,甚至顾不上捡起地上的馕饼,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迈开灌铅般的双腿,朝着东方,朝着那被青铜鬼面称为“昆仑山在等待”的长安,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

碎叶城,寒窖之上。

郭昕奋力攀上缺口的边缘,冰冷的寒风夹杂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狠狠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趴在冰冷的、混杂着冻土和焦黑木炭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下冰碴和火炭。

下方,酒窖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和绝望的惨嚎!冰封领域彻底崩塌!被禁锢的烈焰如同脱困的凶兽,瞬间吞噬了残留的空间!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浓烟和冰晶融化的水汽,从缺口处喷涌而出!

“节帅!” 李承业嘶哑的声音传来。他和几个先上来的士卒正依托着附近燃烧的废墟残骸,用冻僵的手握着残破的兵器,紧张地警戒着西周。

郭昕挣扎着爬起,环顾西周。碎叶城的黎明,是地狱的画卷。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柱如同巨兽的枯骨指向阴霾的天空。零星的火焰在废墟间顽强地燃烧,浓烟滚滚。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看不到活人,只有被冻硬或被烧焦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冻结在废墟的冰棱和灰烬之中。

寒窖的缺口,位于一片相对开阔的、似乎是昔日校场的废墟中央。西周是倒塌的营房和燃烧的粮垛残骸。暂时,没有看到吐蕃士兵的身影。昨夜那场焚天火海和最后的冰封爆发,似乎暂时击退了附近的敌人,或者说,将他们也拖入了混乱和巨大的伤亡之中。

“清点人数…找掩体…” 郭昕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他拄着刀,目光扫过身边仅存的几十个身影。人人带伤,衣甲褴褛,冻得脸色青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中却燃烧着从地狱爬出后、更加冰冷的火焰。

怀中,紧贴着七杀令的那块寒玉晶体,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他的体温,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压制着经脉中翻腾的灼痛和枯竭感。他能感觉到晶体内部那微弱到近乎停滞的冰雾流转,如同沉睡冰龙最后的心跳。

“节帅!看那边!” 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卒突然指着西侧一处相对完好的高大建筑废墟,声音带着惊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废墟的阴影中,一面残破的、沾满血污和冰霜的唐军战旗,艰难地从断墙后探出,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十几个同样狼狈不堪、却紧握着兵器的人影,如同从废墟中渗出的幽灵,沉默地从断墙后闪出!为首一人,身形高大,脸上覆盖着血污和烟灰,手中一柄沉重的陌刀拄地,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穿过弥漫的硝烟,死死地钉在郭昕身上!

“是…是王将军?!” 李承业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王嗣业!安西都护府的另一位悍将!他竟然也还活着!而且,似乎也收拢了一部分残兵!

两支从不同地狱爬出的孤军,在这片燃烧的废墟之上,在这碎叶城最后的黎明中,目光交汇。没有欢呼,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同病相怜的凝重和…一丝绝境中重新点燃的、冰冷的希望火种。

郭昕缓缓挺首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深潭般的眼眸迎着王嗣业的目光,手中的横刀微微抬起,刀锋在晨曦微光中,映出一抹内敛的冰蓝寒芒。

寒玉在怀,残旗未倒。

碎叶城,还有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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