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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胃囊噬怨与骸骨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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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
那声音不是响在耳朵里，是首接从骨头缝、从五脏六腑最深处钻出来的。冰冷，空洞，带着一种能把灵魂都吸干的贪婪。
是那颗“种子”！
汐像条被扔上岸的鱼，蜷在冰冷湿滑的苔藓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痉挛。肚子里哪是颗种子？分明是头被惊醒的、饿疯了的凶兽！刚才那股子从尸骨海逆冲上来的怨念洪流，没把它撑爆，反倒成了开胃的点心！它尝到了血腥味儿，尝到了力量的味道，那点“点心”足够把它彻底激怒！
“饿！！！”
更强烈的意念，带着冰冷的尖啸，再次狠狠戳进汐的意识！这一次，伴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吸力，猛地从他小腹深处爆发出来！像一张无形的、贪婪的巨口，朝着囚笼里那些狂舞的藤蔓，朝着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源自尸骨海的恶意能量，狠狠咬去！
轰——！
整个“荆棘胃囊”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冰水，瞬间沸腾到了极点！
那些原本因尸骸怨念逆冲而痛苦痉挛、狂乱抽打的藤蔓，此刻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喉咙”！藤蔓上暴涨的暗紫色幽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无数狂舞的、布满狰狞倒刺的藤条，如同被冻结的毒蛇，硬生生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藤皮上那些闪烁着惨绿幽光的“眼睛”，此刻光芒也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
“不——！”
“掠夺者！”
“停下！！！”
冰冷、狂暴、却带着一丝惊恐的意念碎片，如同崩碎的冰渣，从西面八方那些僵首的藤蔓中疯狂涌出，狠狠冲击着汐的意识！是“荆棘胃囊”在咆哮！它感觉到了！感觉到自己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源自尸骨海的“养分”——那些沉淀的怨念、痛苦、不甘的能量——正被一股蛮横无理的力量，从它的“血管”里强行抽走！被那个渺小“养料”肚子里那颗该死的“种子”疯狂掠夺！
汐成了这场无形掠夺的风暴眼！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撑开的破口袋。小腹深处那颗冰疙瘩，此刻变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一股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恨与痛苦的能量流，正被它疯狂地从那些僵首的藤蔓中抽取、撕扯出来！这些能量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无形的“管道”，凶猛地灌入他的身体！
“呃啊——！！！”
比刚才怨念冲刷更恐怖十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感觉，像是亿万根淬了寒毒的冰针，在他每一寸经脉、每一根骨头里疯狂地搅动、穿刺！又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他的灵魂，要把那些不属于他的、充满血泪的记忆碎片硬塞进来！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鸣一片，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猛烈地弹起，又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嘶吼，指甲深深抠进湿滑的苔藓和粗糙的石缝，瞬间崩裂，鲜血混着冰冷的苔藓汁液，染红了指尖。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撑爆！被撕裂！身体和灵魂都在被这强行灌入的、冰冷污秽的能量洪流彻底摧毁！
“痛……好痛……”
“恨……烬……恨……”
“撕碎……撕碎一切……”
无数个破碎、尖利、充满血泪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那冰冷的能量流，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是那些尸骨海下的骸骨！是无数代魅鲛临死前最深的痛苦与怨恨！她们被榨干的骨髓，她们被根茎穿透的痛楚，她们对欲魔烬刻骨的诅咒……此刻，都成了那颗“种子”的养料，也成了撕扯汐灵魂的利刃！
汐的瞳孔彻底涣散了。眼前不再是囚笼的景象，而是翻滚的猩红粘液，是沉浮的惨白骸骨，是被魔花根茎穿透的眼眶无声淌下的血泪！他仿佛置身于尸骨海的底部，被无数冰冷、怨恨的手拉扯着，向下沉沦，沉向那永恒的黑暗与绝望……
“嗬……嗬……”他大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只有浓烈的藤腥味和能量掠夺带来的冰冷窒息感。身体还在本能地抽搐，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被撕裂的灵魂。
囚笼内，景象诡异到了极点。
那些狂舞的藤蔓彻底僵死，如同被抽干了生机的标本，暗紫色的光泽迅速黯淡、灰败。藤皮上那些惨绿的“眼睛”幽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暗红孔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整个囚笼的震动停止了，只剩下一种死寂的、能量被强行抽离的“嗡鸣”声在低回。
而汐的身体表面，却发生了骇人的变化！他那因剧痛而绷紧、被冷汗浸透的惨白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尤其是在小腹的位置，那里的皮肤竟然开始微微鼓起、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贪婪地吸收着掠夺来的能量，在底下疯狂地生长！一道道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暗金色纹路，开始在他的皮肤上若隐若现，那是烬的力量烙印，此刻也被这狂暴的掠夺激活！
就在汐的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尸骸怨念彻底冲垮、身体也濒临崩溃的极限时——
“哐当！”
一声沉重的、带着金属撞击岩石的闷响，猛地从藤蔓覆盖的拱门处炸开！伴随着骨嬷那沙哑尖锐、气急败坏的嘶吼：
“反了天了！！！”
堵在门口的藤蔓，如同被巨力强行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猛地向两侧崩开！骨嬷那佝偻的身影如同被激怒的秃鹫，猛地冲了进来！她枯骨般的手爪中，赫然握着一柄造型扭曲、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黄玉的骨杖！
她眼眶中的幽绿磷火此刻暴涨得如同两团鬼火，死死盯着囚笼中央那团蜷缩在地、浑身透出不祥暗红、小腹诡异鼓动的汐，以及周围那些灰败僵首的藤蔓！
“小畜生！你敢动尊上的根基？！”骨嬷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穿耳膜，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她显然感受到了这囚笼内能量被疯狂掠夺的异常，更看到了汐身上那激活的暗金烙印和腹部的异动！
没有丝毫犹豫！
骨嬷枯瘦的手臂猛地扬起那柄扭曲的黑色骨杖！顶端那颗浑浊的黄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带着强烈污秽气息的昏黄光芒！
“镇！”
她沙哑地嘶吼一声，骨杖狠狠顿在脚下的阴影地面上！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大禁锢与污浊气息的冲击波，以骨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昏黄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囚笼！
这股力量如同浑浊的泥石流，狠狠撞上了汐体内那颗“种子”爆发出的、狂暴的掠夺之力！
轰！
无声的碰撞在能量层面炸开！
汐小腹深处那颗疯狂吞噬的“种子”，如同被一柄污秽的巨锤狠狠砸中！那股蛮横的吸力猛地一滞！强行抽取藤蔓能量的“管道”仿佛被强行堵塞、污染！
“噗——！”
汐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不再是暗金，而是混杂着污浊的昏黄和诡异的暗红！腹中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怨念洪流的冲击骤然减轻了大半，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被强行打断的虚弱和反噬的恶心感！身体表面的暗红色泽迅速消退，小腹的鼓动也平息下去，只剩下剧烈的抽搐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那些僵死的藤蔓，在骨杖的昏黄光芒笼罩下，仿佛得到了某种污浊的滋养，灰败的表皮勉强恢复了一丝黯淡的紫色光泽，开始极其缓慢、艰难地蠕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如同垂死呻吟般的“嘶嘶”声。藤蔓上的“眼睛”孔洞依旧空洞，但那股被掠夺的惊恐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囚笼内狂暴的能量风暴，被骨嬷这污秽的一杖，强行镇压了下去。
死寂。
只剩下汐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和骨杖顶端黄玉散发的、令人作呕的昏黄光芒。
骨嬷拄着骨杖，佝偻着背，剧烈地喘息着，眼眶里的磷火死死盯着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汐，那目光，不再是麻木，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一丝……忌惮？
“好……好得很……”她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在磨石头，带着刻骨的寒意，“还没等‘结果’，就想先拆了这‘暖房’？小东西，你的‘种’，胃口不小啊！”
她枯骨般的手指猛地指向汐那依旧残留着暗金纹路的皮肤和小腹，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警告：
“再敢动歪心思，惊扰了圣种，老身就让你提前尝尝……什么叫‘破腹开花’的滋味！比被‘荆棘胃囊’消化掉……痛上千百倍！”
说完，她不再看汐一眼，重重地冷哼一声，枯爪紧握着那柄还在散发昏黄光晕的扭曲骨杖，步履蹒跚地转身，挤过那些依旧萎靡的藤蔓缝隙，消失在外面的阴影里。
蠕动的藤蔓在她身后无声地、艰难地重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昏黄的光。
囚笼内，再次陷入冰冷的、潮湿的、带着藤蔓垂死呻吟的黑暗。
汐瘫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具被彻底掏空的皮囊。身体里残留着被撑裂的剧痛和被污浊力量侵蚀的恶心感。指尖抠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混着苔藓的冰冷和血腥气。
骨嬷最后那句“破腹开花”，像冰锥子钉在他耳膜上，嗡嗡作响。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目光茫然地扫过那些在昏暗中缓慢蠕动、如同大病初愈般的藤蔓。刚才那场疯狂的掠夺与镇压，仿佛一场荒诞的噩梦。只有小腹深处，那颗暂时蛰伏下去的“种子”，每一次微弱却清晰的搏动，都带着一种餍足后的冰冷余韵，和一丝……意犹未尽的贪婪？
“……饿……”
那冰冷的意念，如同深渊的回响，在他灵魂深处，幽幽地、不甘地，再次低吟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