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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风带着点燥热，吹进教室时，伍优正对着月考排名表发呆。她的名字往前跳了一大截，稳稳地落在年级前五十，而韦光亮的名字，第一次从榜首滑到了第二十名。
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尖子班的同学议论纷纷：“韦光亮这次怎么回事？数学居然没满分。”“听说他竞赛失利了，好像还跟老师吵了一架。”伍优攥着手里的数学试卷，上面的92分烫得她手心发慌。
她去找韦光亮时，他正趴在桌子上，竞赛资料摊了一桌，却没动过一笔。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以前总带着光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灰。“你看，我超过你了。”伍优想开玩笑，声音却没力气。
韦光亮抬起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唇干裂：“嗯。”他把一张揉皱的竞赛淘汰通知塞进抽屉，动作重得像在砸什么。
伍优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韦光亮——那个永远冷静、永远把算术本写得工工整整的少年，此刻像棵被暴雨打蔫的树。
从那天起，韦光亮像变了个人。他不再去图书馆占座，晚自习时总趴着睡觉，伍优好几次看见他在操场角落抽烟，烟头的火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有次她去办公室交作业，听见老师叹气：“韦光亮这孩子，太较真了，一次失利就钻牛角尖。”
伍优开始把自己的错题本往他桌上塞，每道题旁边都画着小学时的小人，写着“错了没关系”。但第二天，本子总会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上面多了行潦草的字：“别管我。”
西月的期中考试，韦光亮的名字跌出了前一百。伍优拿着他的试卷，手指抚过那些空白的答题区，像在摸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她想起小学时，他把65分的试卷给她看，说“错一道，学会一道”，现在换她想告诉他，可他却把心门关得死死的。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伍优在操场找到韦光亮。他坐在看台上，望着漆黑的跑道，手里捏着个空了的橘子糖盒——是去年伍优送他的那个。
“你还记得这个吗？”伍优在他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递过去，“小学运动会，你背我去医务室，路上说橘子糖能止疼。”
韦光亮没接，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不是以前的韦光亮了。”
“我知道。”伍优把糖塞进他手里，“你是会失利、会难过、会不想做题的韦光亮，这有什么不好？”她指着跑道，“你看，800米谁都会摔跤，重要的是爬起来接着跑。”
韦光亮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伍优看见他把橘子糖塞进嘴里，喉结滚动着，像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
那天晚上，他们在看台上坐了很久。伍优没提成绩，也没讲题，只是给他讲普通班的趣事：同桌上课偷吃辣条被抓，后排男生把黑板擦藏进粉笔盒里。韦光亮起初没说话，后来慢慢开始应和，到最后，竟笑出了声，虽然声音还有点涩。
“你的错题本，”他忽然说，“明天还能借我看看吗？”
伍优的心跳漏了一拍，用力点头：“不止错题本，我还能给你讲题。就像……就像以前你教我那样。”
第二天一早，伍优的错题本上多了行字，是韦光亮的笔迹，比之前工整了些：“从第一页开始讲吧，我好像忘了怎么画辅助线了。”
她拿着本子去找他时，看见他正把烟盒扔进垃圾桶，竞赛资料收进了书包最底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像重新摆上了五年级的算术本。
伍优站在门口，忽然笑了。她知道，韦光亮不会一下子变回那个永远考第一的少年，但没关系。现在换她来把算术本推过去，换她在错题旁边画笑脸，换她告诉他：“慢慢来，我等你。”
操场的跑道在晨光里泛着光，像条长长的算术题。伍优想，就算解题的人换了位置，只要两个人还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就总有算出答案的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