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卷着栀子花香飘进教室时,伍优正被一群同学围着,手里举着刚画好的黑板报草图。“这里加个向日葵吧,”她笑着指点,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转校生不是说喜欢阳光吗?”
转校生叫陈阳,上周刚转到普通班(3)。他不仅长得清俊,篮球打得好,数学卷子更是一来就拿了满分,连老师都笑着说:“咱们班也有了个小韦光亮。”
伍优第一次注意到韦光亮的不对劲,是在周三的体育课。陈阳投进个三分球,引来女生们的欢呼,他跑过来擦汗时,自然地揉了揉伍优的头发:“刚才那笔板报画得不错。”
伍优笑着拍开他的手:“别碰我头发,乱了。”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韦光亮看见。他背着书包,手里捏着伍优昨天借他的错题本,脚步顿在操场边,像被钉住了似的。陈阳朝他挥了挥手,笑容爽朗:“是尖子班的韦光亮吧?常听伍优提起你。”
韦光亮没回应,只是把错题本往身后藏了藏,目光扫过伍优——她正仰头和陈阳说话,眼里的笑意亮得晃眼,是他最近很少见到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手里的本子沉得像块石头,转身就走,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掀起,像只仓促飞走的鸟。
伍优回头时,只看见他消失在教学楼拐角的背影。“韦光亮怎么了?”陈阳好奇地问。
“不知道,”伍优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发空,“可能……是去赶竞赛题了吧。”
从那天起,韦光亮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伍优。
伍优去尖子班送笔记,他总说“在忙”,让同学转交;图书馆的约定,他连续两次失约,只托人带了张纸条:“最近没空,下次吧。”;甚至在走廊遇见,他也会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像在躲什么麻烦。
最明显的一次,是全校大扫除。伍优负责擦二楼的窗户,正踮着脚够玻璃顶端,陈阳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抹布:“我来,你够不着。”他个子高,轻松就擦到了窗沿,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像镀了层金。
伍优笑着道谢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楼梯口的韦光亮。他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伍优的错题本,本子的边角被捏得发皱。西目相对的瞬间,韦光亮的眼神像被烫到似的,猛地转身跑下楼梯,错题本从手里滑落,“啪”地掉在地上。
伍优推开陈阳递来的抹布,追下去时,只捡到那本错题本。最后一页她画的小兔子旁边,多了道深深的铅笔印,像道没说出口的叹息。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陈阳不知何时跟了下来,看着韦光亮消失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点困惑。
伍优把错题本抱在怀里,指尖划过那道铅笔印,声音有点闷:“他不是不喜欢你,是……”她顿了顿,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韦光亮在别扭什么。陈阳像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的狼狈——那个曾经永远站在前列的少年,如今看着喜欢的女孩被别人围绕,看着别人轻易拥有他失去的光环,心里的挫败感像疯长的藤蔓,把所有想说的话都缠成了死结。
接下来的日子,伍优的身边总跟着陈阳。他们一起讨论数学题,一起办黑板报,一起在放学路上分享耳机里的歌。同学们开始开玩笑,说他们像“金童玉女”,伍优每次都笑着摆手,心里却总空着一块,像少了道熟悉的辅助线。
她试过找韦光亮解释,可他要么躲在教室刷题,要么说“竞赛太忙”。有次她在他课桌里塞了颗橘子糖,第二天糖出现在陈阳的笔袋里,是韦光亮的同桌“不小心”放错的。
陈阳把糖还给伍优时,眼里带着点了然的笑:“他好像……对你不一样。”
伍优捏着那颗糖,糖纸被捏得皱巴巴的。她忽然想起小学时,韦光亮把写着“优”字的算术本藏在课本下,想起他在图书馆画的小人,想起他说“不同的班,也能一起解难题”。那些藏在沉默里的在意,此刻却变成了刺,扎得两人都生疼。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班会,班级要拍合影。伍优被同学们推到中间,陈阳站在她身边,笑着比了个耶。相机按下快门的瞬间,伍优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教室后门。
韦光亮站在那里,背着书包,手里攥着本崭新的错题本。他的目光落在她和陈阳身上,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然后慢慢移开,转身走出了教室。阳光从门框里斜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无人问津的辅助线。
照片洗出来那天,伍优在自己的位置旁,用铅笔轻轻画了个小小的身影,像极了站在后门的韦光亮。她把照片夹进错题本,刚好压在他画的那道铅笔印上。
栀子花开得正盛,空气里都是甜腻的香气。伍优知道,有些疏远不是因为不喜欢,是因为太在意,在意到连靠近都需要勇气。她不知道韦光亮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心结,但她在错题本的最后一页,写下了行字:
“向日葵喜欢阳光,但也记得埋在土里的根。”
她想,等韦光亮愿意回头时,总会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