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刚过,节日的气氛尚未散尽,勋贵人家的互相宴请还没有结束,西北大捷的军报便如惊雷般震动了整个京城。
捷报入京,天子龙颜大悦,当即便降下数道嘉奖的旨意,犒赏三军,慰问有功之臣。一时间,皇宫内外一片欢腾,京城百姓也奔走相告,沉浸在这胜利的喜悦之中。
贾敏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喜上眉梢,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得意与骄傲。当即定了日子请客,不仅给荣国府的娘家下了帖子,邀请贾府的众人前来欢聚,连带着史家、林家、王家等一众姻亲也都收到了盛情邀约。
此外,她还特意给昔日的闺中密友,如静安郡主、陈碧瑶等人送去了请柬,明面上是庆贺朝廷收复失地,实际上她想要显摆的意思,却是藏不住的。
整个吴府上下,都沉浸在老爷打了大胜仗、又将升官的喜悦里。
"夫人,这是刚送来的礼单。"贴身丫鬟捧着厚厚一叠洒金帖子进来,"这份是静安郡主家的礼单,这份是镇国公府牛家送来的礼单……."
作为贾敏得用的大丫鬟,自然十分机灵,知道贾敏在意的是哪些人家,送礼单来,特意拣了这些人家来说。
贾敏接了礼单,唇角微扬:"对了,给林府的帖子可送到了?"
丫鬟道:"奴婢亲自交到林夫人手上的,只是...林夫人看着神色淡淡的。"
"她自然高兴不起来。"贾敏嗤笑一声,神色中带了几分嘲讽,"当年人人都说林如海是探花郎,前途无量。如今我家老爷又打了大胜仗,这次回来,必定是要升官的,到时比林如海品级又高一级,她心里能痛快?"
她说的十分笃定,正是因为凭着前世的记忆。
可她却没有想过,如今世事早己更改,她这不过是刻舟求剑。
宴会当日,吴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朝中一二品大员的夫人也纷纷登门,热闹非凡。
赴宴的夫人们纷纷向贾敏表示祝贺。
“恭喜吴夫人,此番西北大捷,吴将军功不可没,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啊,吴将军年少有为,此次定能再进一步,吴夫人真是好福气!”
“听说吴将军是打前锋的,这可是头一份的功劳啊!”
就是二皇子妃,也特意前来捧场,笑容满面地向贾敏道贺。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此次西北大捷,吴远必定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毕竟,他是担任先锋的左路军主将,而王子腾则是右路军的主将。
待凯旋而归,这二人极有可能成为京营节度使这一重要职位的有力竞争者。京营节度使掌管京城禁军,地位显赫,手握重兵,其人选自然备受瞩目。
西宁王府袭一等将军的夫人谢氏,素来与贾敏交好,此刻更是极尽吹捧之能事,言语间却不忘暗暗贬低贾妍,仿佛要借此抬高贾敏的眼光。
“可见这女子嫁人啊,多少是看运气的。当初谁不说你是低嫁了吴将军?如今不过短短十来年的光景,吴将军可是连连升迁,这次凯旋而归,指不定就能位列一品大员了,真是令人艳羡!”
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的夫人吴氏,也是个惯会察言观色之人,立刻接口道:“说不定正是她旺夫呢!她嫁了吴将军,吴将军这才一路扶摇首上,官运亨通。”
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的夫人,可还记得几年前与贾妍的矛盾,笑着叫住了在一旁的贾妍,说:“林夫人,说起来,你们家林大人,和吴将军,这十年来,可真是互相比着升官啊,一路超越了多少同僚,真是令人瞩目。”
贾妍笑着说:“我家老爷当官,是想为天下做事,为百姓请命,又不是为了升官。再说呢,朝廷之事,我们不过内宅妇人,还是别随便议论。天子圣明,用人自有定论,岂是你我说几句旺不旺夫好定论的。”
她这番话,既维护了林如海的身份,又点出朝廷用官员是一件严肃的事,还巧妙地回应了众人的吹捧拉踩,显得沉稳而有分寸。
静安郡主到的晚,这时刚进来,听见这话,笑着说:“还是林夫人这话在理。这人啊,还是得读书,不要以为是内宅妇人,就可以随便胡说八道。”
她摆明是讽刺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的夫人,可她身份尊贵,戚夫人一时也并不敢回嘴。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盛宴才过去十来天,突然朝中传来了惊天噩耗——吴远将军竟然自裁了!
贾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愣住了,她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回过神来,细思之下,倒是觉得也不是那么意外。
前世的吴远如何,她不知道,可这一世,吴远娶了贾敏,这数年间,一首做京官,突然去了西北,还是主帅,只怕,根本就不了解西北的情况,在战场上,不熟悉敌情和地理条件,要取胜,估计也只有大汉的冠军侯才有那个运气与本事了。
很快,吴远为何会自裁的原因,便广而告之了。
原来,此次西北战役的主帅云光将军的折子递到御前,汇报的正是西北大捷的详细作战情况。
云光将军深思熟虑,考虑到吴远多年不曾在西北边关历练,对当地的地形并不熟悉,尤其是东路区域遍布流动沙丘,极易迷失方向,他命令王子腾率领右路军担任前锋,从地势较为复杂的东路迂回包抄,虽然沿途水草稀少,行军艰难,但却能出其不意,攻敌不备。
同时命令吴远率领左路军从西面行进,自己则率领大部队从正面发起进攻,意图形成三面合围之势,一举击溃来犯的柔然大军。
然而,吴远得知自己并非担任前锋,心中颇为不甘,极力争取要率领队伍担任前锋,坚持要请战前锋,宁可立下军令状,大有不为前锋便不肯听令的态度。
云光将军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任命吴远率领左路军取道东路绕行。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吴远所率领的队伍在行进途中竟然迷失了方向,耽误了与大军会合的时限,使得原定的三面合围之势未能形成。
幸亏王子腾所率领的右路军在西路出击时,运气极好,意外发现了柔然大军囤积粮草的营地,当机立断,一把大火烧毁了柔然人的粮草。这一举动,如同釜底抽薪,彻底断了柔然大军的后勤补给,使得敌军军心涣散,士气大落。
最终,在粮草被毁的突发大事件之下,柔然大军一时慌乱,而云光和王子腾见吴远的左路军未到,果断分出一部分兵力,由东绕行,其实东路的口子并未封下,但柔然大军己然,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最后大头领与二头领都被斩落马下,大部被灭,只剩小股人逃出去。
小半月后,迷路的吴远一行人才终于走出了茫茫沙海,赶到了战场。不仅寸功未立,还在风沙中损失了一半的人手。
吴远深知此次自己迷路贻误战机,未与敌军交手却损兵折将,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失职之罪。
待班师回京,恐怕不仅自己人头难保,甚至还会牵连到到家人。
那损失的一万兵马,朝廷要问责,且里面多数将领是勋贵人家的子弟,这些都是支持二皇子的人家,原本是冲着刷军功来的,他若不死,这些勋贵人家,没法找二皇子算账,到时也要跟他算账。
到那时候,只怕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
几番衡量,他选择了自裁谢罪,以保全家人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