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望山刚把沉甸甸的鱼筐放下,正拍着袖口的冰霜,就见那穿着军棉服的中年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面前,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
“你就是邓望山?”那人眯着眼打量他,语气不疾不徐,“赵贵仁那边说你来打鱼,我在这儿等了半上午。”
望山眉头微皱,随口应道:“我是。您是——?”
那人拍了拍胸口,露出里头的红绒坎肩口袋,里面露出一张油光锃亮的证件皮夹。
“青河公社江防联护队的——我姓曹,叫曹启功。这片江湾,归我们守护,打鱼拉网一切都得跟我通气。”
邓望山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多了几分警惕,脸色不动,只是点头回道:
“我是托人说好这儿能用的,凿个冰眼,捞几条鱼应个急,也没想着扰了什么规矩。”
“规矩?”
曹启功嘿嘿一笑,目光却冷了下来,伸手指着鱼筐。
“望山兄弟,你这一网,可不是几条鱼。我看着这江口冻了仨月,头一回见人下这么整齐的蛇形地笼,手法干净利落,一准是老江把式。可你要是打这片江水发财,得交护江费。”
邓望山眼神一凛,站首身子,“护江费?赵贵仁没跟我说过这茬。”
“那是他瞒你呗。”
曹启功不慌不忙,从兜里摸出一支烟递过来。
“你看,这年头,啥都要讲规矩不是?你在这儿捞鱼,我这边要是睁只眼闭只眼,那也得靠点意思。抽成三成,不多。你一网得有个五六十斤?抽你个二十斤意思意思。”
望山没接那烟,反倒咧嘴笑了笑,把鱼叉往地上一顿,“我靠自己本事凿冰拉网,凭啥交你三成?”
“凭啥?”
曹启功脸色也沉了,掸了下棉服的袖子,“就凭这片江是公社划给我们护江队的,我要真不愿意,你今天凿的所有冰眼,我全让你封回去!”
他一指身后不远的雪坡,“那边还有我们几个人在巡江,你若是不识相,我叫一声,立马让你人鱼两空,连个网子都别想收。”
邓望山眯起眼盯着他,眸子里透出一股冷光,“你试试。”
两人僵持片刻,曹启功又笑了,换了副腔调:
“望山啊,我这也是给你个台阶。你是外来户,我们青河人讲究个和气。你要是真铁了心不愿意掏,明儿我让你连江都别想靠近。”
他话音刚落,身后雪地“咯吱咯吱”一响,两个穿军棉裤的壮汉走了上来,手里还拎着铁锹和木棍,眉头一皱就围了上来。
那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站到曹启功身边,身上军棉裤上的灰泥还未拍干,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腾起一股热雾。
“队长,这就是你说那个‘不讲规矩’的外地人?”右边那人身子高壮,一张方脸布满老茧皱褶,眉宇间透着股子横气,一开口就带着火药味。
“就是他。”曹启功抬抬下巴,“一早凿了三个冰眼,拉了一大网鲫鱼、鳊花、小青鳞……这一趟,少说也有西五十斤净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