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望山闻言,脸上仍不动声色,只是将手中粗麻绳往肩上一甩,语气平静道:“那要真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是跟你打过招呼。你若不同意,我这就走。”
老汉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盯着他,“小子,你这话有点意思,倒像是把老头我拴上了。”
“我不是胡来的人。”邓望山扯了扯嘴角,“要真有错,回头也好有人作证。”
“哼……”老汉咂摸了下嘴,转头吐了一口烟,“行吧,看你也不是闹事的主。可我得把话撂前头,这儿是冷泉口子,鱼不多,水怪脾气倒大,捞鱼小心别栽进去。”
“谢了。”邓望山抱了抱拳,“就凿一眼,不捞多,能换个咸菜钱就行。”
一旁个子瘦高的年轻人从柴堆后走出来,盯着他身后的担子看了几眼,“你这套鱼叉是新打的吧?看着锋利。”
“前些日子去镇上换的。”邓望山顺口答了句,“家里锅空了,得找点吃的。”
“你家是屯南头那个寡妇家吧?听说你去年冬天还在城里扛麻袋挣过几个月。”
“是。”邓望山没否认,“后来我娘病了,回来照顾她。”
那瘦高青年挠了挠脖子,有些羞赧地笑了,“我叫姜三柱,你要是真捞上鱼,回头我帮你跑一趟供销社,那儿有个熟人,能收。”
“那感情好。”邓望山点头,“要是真捞上,我请你喝碗烧刀子。”
“哟,还喝得起烧刀子啊?”姜三柱笑嘻嘻地说,“行,等你捞上来再说。”
说话间,老汉也过来踢了踢冰面,用棍子敲了敲,“昨儿这口我凿了一眼,夜里冻上了。你要凿,往这边三步,再往北偏一点,有口老井泉眼,鱼爱钻那儿躲冰。”
邓望山点头称谢,背着担子走过去蹲下,抽出那把沉甸甸的铁凿,对准老汉指的位置,一下一下砸了起来。
“哐——哐——哐——”
冰面震得微颤,寒气首往袖口钻。
姜三柱见他干得利落,凑上前帮着把破冰的碎片撬开,边干边唠嗑:“你是几时回来的?”
“腊月二十八。”邓望山喘了口气,“回来那天,刚好碰上我娘发烧,烧得嘴唇起泡。我那会儿站在院里,心里只想一个事——家是不能不管的。”
姜三柱咂了咂嘴,“你这心气儿,咱屯里怕没几个比得上。听说你爹早年是猎户?”
“嗯,早年跟我爷一起赶山,后来冬天掉进山沟死了。”邓望山顿了一下,“我八岁那年,娘就把猎枪卖了,换了口大锅。”
“可惜。”姜三柱感慨一句,“要不你现在也能当个好猎人。”
“我不稀罕当啥。”邓望山看着冰眼边的水波轻轻荡起,低声道,“我就想让家里能吃口热饭,不至于饿着。”
这时,水面微微一颤,一道细长黑影倏地划过冰眼底下。
邓望山眼睛一亮,立刻抓紧鱼叉,屏息凝神。
“别动。”他低声道,手腕轻轻一抖,鱼叉寒光一闪,猛地往下一扎!
“噗!”
一阵水花西溅。
姜三柱屏住呼吸,紧张地瞪着冰眼看,“咋样?中没中?”
邓望山没回话,沉住劲儿拽了几下,突然大力一提!
只见一条足有三斤重的鲤鱼被叉尖牢牢穿住,活蹦乱跳地飞出冰面,在冰面上扑腾乱蹦!
“哎呀我去!”姜三柱一拍大腿,“你这手真稳当!”
老汉也凑过来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三斤多的鲤鱼,不多见了。”
“运气。”邓望山咧嘴一笑,掏出麻绳将鱼一绑,挂在担子边,“再凿两个眼,说不定还能多捞几条。”
“你这身子骨,是干惯粗活的。”老汉望着他挥汗如雨的模样,点头道,“有力气,有眼力,没准你能混出个名堂。”
“混不出名堂也得混口饭吃。”邓望山话里透着一股倔劲儿。
午后时分,冰眼边己多了三条鱼,有鲫鱼也有草鱼,不大,但都活蹦乱跳。
邓望山将鱼用麻袋装好,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对老汉和姜三柱说:“今儿真多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点这位置,哪有这几条鱼。”
“你记住了,以后打鱼别乱凿。”老汉叼着旱烟道,“冰下有旋涡的地儿,要命。”
“记住了。”邓望山拱手,“改日上门拜谢。”
姜三柱拍拍他肩膀,“你要真打算靠这个过日子,改天我带你上镇里去,镇口那边有个姓许的收鱼收得快,还能换点咸肉票。”
“成。”邓望山背起担子,“你去挑个日子,我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