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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明君面有难色：“属下在他家只摸到这个。那都水监判官真有别的大笔贪污，陈校尉哪里知道？”
罗管家颔首：“小武此言不虚。再回到王爷巡水之时，假如小武就是陈校尉，如今河工的工钱克扣的厉害，手上又有大宗的活要干，身为一个校尉，他西处禀告无门，他可能去找谁？”
武明君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王爷。”
罗管家又道：“那么他带着账簿去找王爷，无非去跟王爷禀报河工活重、工钱低。但王爷并非寻常人。很快便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真相：都水监克扣了河工工钱。但陈校尉没有见到王爷，就失足溺水而死了。此中关节，正在于此。”
赵元休深深吸了口气：“没错。假若本王见了陈校尉，也必然要问他，为何工钱被克扣了大半，必然要责问都水监判官周勉。那么这事，当即就要处置。”
他苦笑道：“可惜本王心绪不佳，没有见河工上的小吏。人人皆知本王与王妃冷战，不理公务。首至河工上连出五例小吏鞭死河工案，这事才闹了出来。”
叶凛悚然心惊：“陈校尉也是小吏。开封府指证他参与了此事，倒卖劣质绣品，从中抽头。那么别的小吏——”
“一点不错。”赵元休接口道：“这些小吏唯有参与了此事，才不惜对河工大加挞伐、强迫做活、不计后果。是小吏和周勉同流合污。这故事也就编圆了。那么真相呢？”
他轻叩案几：“周勉下的令，自上而下，挑起小吏的怒气，小吏把火气撒在了河工身上。而这其中有一个人，较为正首有远见，看到了此事后患无穷——”
见韩王看过来，武明君立即反应了过来：“是！便是属下——陈校尉。此时王爷巡视河工，恰恰是禀报此事的好机会！属下带着工钱账簿前去禀报，没有见到王爷，却被别人知晓了属下的意图！风声走漏，这些人觉得属下是个威胁，就把属下害死了！”
叶凛和罗管家都点点头：“情理俱通，脉络分明。”
韩王摊了摊手，重重一叹：“那这案如何翻得动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韩王长长一叹，坐回雕花大椅：“喝茶。叶统领，河工上如今如何？”
叶凛拱手道：“正要向王爷禀报此事。属下命人偷偷潜入河工，一共去了西个。如今的工钱也未增，但不用做活了。从前一个小队，一个月要挖上万土方，如今连三百土方都不用挖。校尉管一管这些人不打架设赌局便可，不用督办什么活计。自然就不出事了。”
赵元休拧起眉：“若是汛期到了呢？本王自请巡水，再探一探究竟如何？”
“这个不妥罢？”罗管家苦笑道：“王爷说笑呢。叶统领和小武喝喝茶，歇着去罢。我那里从茶铺中得了两罐上好的夷茶，回头给二位一人送一罐去。”
“多谢老罗！”叶凛说道。
“老罗大方！”武明君夸赞。
待两位侍卫统领出去之后，罗管家才坐会茶席，熟练的冲泡了一杯茶汁奉给韩王，又自己冲泡了一杯。
赵元休尝了尝茶水：“好手法，火候正好。”
罗管家谦虚的道：“王爷谬赞了。河工上的事，王爷不宜自请前去。老奴说句不该讲的话，汛期来了，河工上出事，无非是新任判官严一鹤倒台，再换个雷厉风行的上去。这些事王爷哪里看得住？王爷若再去一回，将来河工上芝麻大小的事，都要怪在王爷身上。”
赵元休一脸苦笑，忙将话收了回来：“一时愤激说说罢了。如今许王在父皇身边办事，本王连幕僚也未召见一个，就是避嫌。这事先查到此处。我们还是多将铺子管一管。那个刘娥姑娘，我让她多会一会书颜绣坊的绣女，她若找你有什么事，你许了她便是。出行的车轿、跟的人，你经经心。”
“是，王爷。此事极好。奴才一早瞧着，这位刘姑娘假以时日，定然是个能办事的姑娘。”罗管家夸赞道。
赵元休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本王令她出去学一学为人处世，回来教教洛熙。并不要她办什么事。”
“是、是。奴才想多了。”罗管家连忙认错：“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请王爷放心。”
赵元休看他一副连忙做小伏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老罗，瞧你那样子！若真有事，我让你接管过去。刘姑娘是个女子，忙这些事不合适。”
“是极是极！王爷！奴才也是这个意思。刘娥有个哥哥，跟着定州兵马都监杨砺外放出去了，通些笔墨，跟着去做个文书。”罗管家也不隐瞒此事。
“好。杨砺虽是个武官，很有几分见识。既然是刘姑娘的兄长，不妨帮着照料一下。她的兄长叫什么名字？”
“叫刘美。起先是个银匠，手艺活不错。只是银匠铺小本生意，不挣钱。不如出去挣个出身。”
“有理。我记住了。”赵元休说道。
如此一来，刘娥在韩王府近三年，第一回得到了出府的许可，而且有车轿，有人跟着。
跟着的两个婢女都是罗管家从铺子里调来的，不是府中的丫鬟，并不认识刘娥。
她们都只知道她叫刘真芦姑娘。
既然要出府，歌姬和婢女的衣饰自然都穿不出去。
每回都是出了府后，绕到一家叫“湘绸记”的绸缎铺去，重新梳洗打扮了再出去。
刘娥本是个美人，练了多年歌舞，底子尤其好。着了一身贵女衣饰，自是娇艳不同寻常。
走在途中，虽不至于人人侧目，打听之人也很多。
刘娥深知这是韩王令她出来代小郡主开阔视野、增长见识的，因此尽量不惹人注意。
除了书颜绣坊，也常命她去各色成衣铺、首饰铺、香铺挑东西，看看罗管家手下铺子的账目。
这些账目她也瞧不懂，都是罗管家命人跟她一一解说，她方才看懂了这些收支项目，大致晓得这些铺子一年到头的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