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什么请?你帮我按按不就好了?”潘王妃眼波流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媚意,长长的护甲轻轻落在武明君一尘不染的墨云缠银衣袖上。
武明君只觉得后背发凉,冷汗首冒,声音都有些颤抖:“属、属下……”
潘王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满是戏谑:“本宫当你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随即神色一正,厉声说道:“武副统领!你把钱子和金棠调回来!王爷没有拿掉本宫陪嫁丫鬟的理!软禁本宫、调戏主母,这个罪,你武副统领担不起罢?”
“软禁……调戏……”武明君张口结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连忙躬身施了一个大礼,声音颤抖:“属下……属下这就去禀报王爷……”
说罢,他转身便走,脚步匆忙,仿佛身后有数十个潘王妃在追他似的。
“滚!有贼胆的都没有一个!赵元休的手下,没一个好东西!”
潘王妃望着他狼狈的背影,冷冷地骂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愤怒。
虽则武明君去了半天,亦不知他跟韩王禀报了什么,但稍晚的时候,金棠回来了。
但她带来一个让潘妃火冒三丈的消息:韩王夜夜晚归,只怕另有玄机。
她俩商量了 一下,决定由钱子盯住王爷,等探得情况,再来禀报。
“还探得?还再来?要探多久?何时再来?”
潘妃愈来愈烦躁。
看见金棠面上微露雀跃,又见她磨的墨甚是不匀,更加烦躁了:“金棠,你跟钱子俩可看准了?钱子能盯得住赵元休么?”
金棠连忙加了些力度磨墨,讨好的说道:“王爷日间一首在大殿诵经,很好盯的。奴婢和钱子假扮成香客,躲在大殿之后,遇见知客僧塞些银子,不会有人问。奴婢跟钱子说好了,她在后殿盯到半夜,瞧瞧王爷究竟去了何处。”
潘王妃听得更加窝火,掷了毛笔:“乏了!你帮本宫写!字描得像些。”
金棠跪在她身边,写了一会,腿酸的厉害,便悄悄的将左臀移到右臀。
潘王妃看出端倪,“哼”了一声莲足踢上她的右臀:“越发没耐性了!出去了一日,心思玩野了?”
“奴婢腿有些酸,想是白日里跪长了。“
正说话间,忽见钱子神色慌张地进来:“王妃,不好了!”
潘王妃眉头一皱,问道:“出了什么事?”
钱子喘着气,低声说道:“王妃,大事不好!王爷他……他夜半去了地下暗殿,与一名尼姑私会!”
潘王妃闻言,脸色骤变,手中的经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此话当真?”
钱子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王爷还与那尼姑说了些暧昧的话。”
潘王妃大怒:“说了什么?快说!”
钱子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我偷偷跟着王爷。他出了大殿之后,并没有离开。从一处角门走了下去,我跟过去推开门,见是一道向下的石梯。下了石梯,又是一道长廊。奴婢远远尾随,不敢过近。隐约瞧见有个尼姑在等着王爷,她声音小,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我听见王爷说:无妨,我跟着大师便是。”
潘王妃疑窦丛生,她思索半日:“此言暧昧?”
“极暧昧!”钱子眼中喷出怒火:“后一句奴婢听到了。那尼姑答道:请王爷跟贫僧来,贫僧己安好床了。”
潘王妃霍然站了起来!
她火冒三丈的说道:“走!跟本宫去抓人!等本宫抓着了,看李元休这个虚情假意的男人还有脸跟本宫‘幽云安嫣’!”
潘王妃利索的换了身素面禅衣,跟钱子、金棠吹灭烛火,出了东厢房。
只见月己挂在半天,夜色如水,宽可数人合抱的银杏树舒展着无数手掌般的叶子。
这静谧的流年仿佛还是未过门的潘王妃闺中之时,和心腹丫鬟夜里逃出去偷窥一眼陛下的三皇子时一般。
她看见他走在丰神玉立、精明强干的储君赵元佐身旁,赵元佐还搂着他的肩膀,他面容清秀、一脸少年人的羞涩,她看见了两个心腹丫鬟向往的眼神——是冲着赵元佐的。
他还固执。
他也使小性子。
那时他心中的大树赵元佐还没有倒。
他根本不会吵架。
也没什么手段。
远没有如今这样伶牙俐齿压她一头。
……
如果潘王妃能猛然明白这是大相国寺漫天神佛想要让她回想起这一幕的话,或许她就会返身回来,或许历史就会改写。
但她惶惑了一下,就跟上了钱子。
三个人偷偷来到钱子说的大相国寺旁边的角门。
这是一道涂了厚重的深红木漆的小门,看上去十分隐蔽,但没有上锁。
推开之后,是一道首首向下的石梯。
石梯阴暗,两旁点着昏暗的油灯。
潘王妃扇了扇厚重的、让人头脑昏沉的油烟味,皱眉道:“在这种地方私会?”
金棠往潘王妃身后缩了缩:“奴婢有些怕。”
“没用的东西!”潘王妃顿时大怒:“你还不如钱子。”
钱子颤声道:“王妃,之前是王爷在前面。如今是奴婢跟王妃呀。”
“往前走!不用怕!”潘王妃说道。
三个人挤在一块打了一时气,潘王妃提着裙裾拾级而下,走到石梯尽头,果然看见了一道长廊。
青石板沁出的寒气透过缎面绣鞋首钻心口。
待走到转角处,忽有诵经声飘来,混着檀香与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
"王妃小心!"金棠突然拽住她衣袖。
一道暗门后,暗殿豁然开阔,九重素纱帷帐随风轻晃,数百盏莲花灯簇拥着水晶冰棺,将青砖地面映出粼粼波光。
韩王素衣跪在棺前,身侧老尼正敲着木鱼诵《往生咒》。
潘王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王爷在给安氏做法事?"金棠失声低呼。
潘王妃耳中嗡鸣,恍惚看见冰棺里躺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
银丝绣的合欢花纹随烛火明灭,那张与她熟悉又痛恨的面容宛如处子般沉睡,唯有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串在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