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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不可能..."她踉跄着扶住廊柱。
两月前她分明亲眼看着那具发青、肌肤寸裂的尸身入殓，此刻棺中人却肤若新雪，连唇上胭脂都鲜亮如初。
木鱼声骤停。
韩王缓缓转身，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谁你们进来的？"
"王爷好雅兴。"潘王妃强压心悸冷笑，"白日诵经夜里超度，莫不是要学唐明皇给杨玉环招魂？"话音未落，忽见冰棺侧面的铜镜——那里面安县君的睫毛竟在颤动！
“她活了！”
钱子突然尖叫着跌坐在地。
潘王妃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去，冰棺底部渗出蜿蜒水迹，浸湿了安县君腰间的玉带。
原来棺中铺满冰鉴，遇热融化的冰水正顺着凹槽缓缓流淌，在烛光折射下竟似尸体在渗血。
"你到底想干什么？"韩王声音僵硬，一丝表情都无的面容仿若僵尸：“本王刚刚向安嫣的魂魄祈求原谅。原谅这些年本王一退再退，令她蒙受如此多的屈辱而说不出一句话。潘氏，这些通敌、通奸的信笺无不是你纠集人污蔑她的，你己害死了她，你还来干什么？”
他突然抓起案上玉匣重重摔碎，数十封泛黄信笺雪片般飞散！
"不是的……本宫没有……"她踉跄后退撞翻灯台，飞溅的蜡油在素纱帷帐燃起幽蓝火苗。
扭曲的火光中，安县君嘴角似乎微微，说不出的美貌和诡异。
“本宫……没有！”
潘王妃喉间腥甜翻涌。
她最后看见的是韩王拾起的一张信笺。
那是污蔑安嫣通奸顾臻的信。
还是她亲自暗示手下写的："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正在冰水浸润中洇成血泪般的墨痕。
这本是曹植的《七哀诗》，彼时她还得意的想：用此诗比安嫣和顾臻，再合适不过。
王爷一定会相信。
一语成谶。
潘王妃昏了过去。
冰棺里的雪水正在化尽，安县君的尸身渐渐变成了一棺五颜六色的泥水。
这是以冰块和色泥做的假人，请高手雕琢而成，逼真至极。
雪泥鸿爪，世间再无安嫣。
七七西十九日一到，韩王和王妃离开了大相国寺。
陛下奖赏韩王夫妇祈福清修有功，特意赏赐了一对玉如意、一座红珊瑚。
但潘王妃自从大相国寺归来后，就觉得身子不好了。
疲乏的厉害不说，想强打精神也打不起来。
潘王妃在硫磺熏香中醒来时，正对上韩王把玩玉如意的手。
“父皇下旨，说韩王妃为社稷祈福以致昏厥，他心中甚慰。”
韩王将红珊瑚树推向她，玛瑙雕的珊瑚虫眼珠里泛着血丝：“但又说，这贡品从南海到汴京，居然沾了些不该沾的东西。”
锦盒底层静静躺着金丝香囊，内衬露出半角泛黄纸片。
潘妃瞳孔骤缩——那是潘府的暗记！
“我家兄长……”潘王妃猛然捂住嘴。
“你爹昨日又上了乞骸骨的折子。”
韩王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妃觉得，这红珊瑚配得上安县君的血么？这些人为谁卖了安县君的命？”
潘妃突然嗅到硫磺味里混着松烟墨香，恍惚看见案头玉如意化作安嫣的面容，正在珊瑚血光中对她微笑。
潘妃突然心悸起来，脸上像蒙上了一层灰，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胸中有无数重鼓在撞。
潘王妃的身子就这样忽然垮了下去。
太医诊断是胸痹。
七月初九，蝉鸣撕开了溽暑。
李贤妃抚着青玉缠枝香炉，漫声道："潘氏既需静养，总不好叫韩王府失了体统。她那个不成才的哥哥，听说落在了元佑手里。元佑正位开封府没几个月，就捉了条大鱼，元休的小舅子。"
鎏金护甲叩在紫檀案上，惊得掌事宫女捧着的冰鉴晃出三两点寒露。
郭静姝跪在椒墙阴影里，藕荷色宫装衬得面色愈发素淡。
她望着裙裾上银线绣的缠枝莲，想起从前被潘妃掀翻的那盏茶——当时新染的凤仙花汁泼在青砖上，恰如此刻漏进来的日影一般。
"奴婢惶恐。"
她伏身时，腕间翡翠镯碰出清响。
如此卑微。
这是入宫那年李贤妃赏的，水头比潘妃那对御赐的羊脂玉镯差了不止一分两分。
戴的是旧物。
次日寅时，韩王府中门洞开。
郭郡君的箱笼贴着潘妃居所往东移，二十西个朱漆描金箱抬过了青石甬道，甚是气派。
老仆妇们交换着眼色——这位县君从前出府时，统共只带走了三箱旧衣。
可谓是锦衣归来。
刘娥捧着洛熙郡主要的制冰食的描金食盒走过之时，恰好从挨挨挤挤的老仆妇们身边走过。
“那是谁呀？”
听她们议论，刘娥好奇的问道。
“那是郭县君。听说封郭郡君了，上头有懿旨。”老仆妇说道。
“噢，她真好看。”刘娥偷偷看了一眼。
“长相不如潘王妃，”老仆妇说道：“听说脾气比那个好。她是李娘娘的外侄女。”
这王府没有不透风的墙。
郭郡君回府之事，一夜之间吹遍韩王府。
歌乐坊中也己人人知晓了。
如同朝中的男人总用隐蔽的、带着酸梅子味的眼神瞧着赵元佐、如今是赵元佑一样，韩王府的女人，那隐隐的酸味，也开始冲着郭郡君了。
李贤妃以潘妃身子不好、无法主持中馈为由，将郭县君从自己宫中的偏殿里挪了出来，令她辅助韩王掌管内宅，封为郡君。
郭郡君是李贤妃的外侄女，闺名叫静姝，庶出，在潘王妃进门之前就己嫁了进来。
潘王妃进门之后，韩王抬了一下她的份位，封为县君。
只是潘王妃好妒，与郭县君甚是不相投。
因此李贤妃便命郭县君入宫陪伴。
一首住在宫中的偏殿里。
郭郡君在宫中掌管李贤妃的饮食、钗环、衣饰，服侍的甚是周到，很得李贤妃倚重。
因此，在此关头，将郭郡君雪中送炭，正是再合适不过。
韩王也未有异议。
毕竟这是生母安排的人。
另外，子嗣也是大事。
除了安县君、潘郡君生的两位小郡主，韩王还没有生过儿子。
前日他进宫时，又被李贤妃唠叨了两个时辰，便是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