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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要操之过急，等她愿意说话再说。找不到就算了，未必留下了真凭实据。”赵元休说道。
“王爷是厚道人。奴才又查了那那书颜绣坊，倒是根底深厚。跟老板娘没跟住。东京熟人太多了。不少高官家的后院给她打掩护。绣品又是实打实的好。”罗管家说道。
“这个女人很有能耐，又狡猾至极，是个做生意的高手。打她入手很难。因为她经手的东西，多半难以反驳。除非后台弃掉了她。二皇兄的手下呢？”
“这个好查。开封府的汪侍卫，夜里偷偷去书颜绣坊买春。老板娘给找的人。开头给的人是不要钱的。新鲜头过了，就换更好的勾搭他，换人可就没那么便宜了。如今跟一个叫小菊春的好。不找他办什么事，要钱要衣裳首饰，奉承的极好。”
“用人气养着？”
“是，用人气养着，不用花钱。反正也不算湿脚。用的时候顺理成章就用了。兴许永远用不着。给窑姐儿牵个头的事，新鲜劲过了牵个头换换，都有专门的活事人打理。颜坊主指个路就行，能有什么损失？”
“这事御史台要不管管？”韩王拧眉道：“总是于风气不好。”
罗管家摇头说道:“管不了。太多了。六部以下稍有权势的官衙，侍卫统领、副统领，外头没有相好的才叫古怪。清汤寡水的，还被污官挤兑。除非前程大的，贵胄家的，混到了御前的，许能洁身自好些。旁人不敢挤兑。难得许王爷亲自去查的书颜绣坊。这案子翻不动了。”
韩王苦笑道:“如此二皇兄才配执这一把快刀。你盯住叶凛和武明君，以防万一。呆头鹅似的，哪里扛得住这些书颜绣坊的女坊主？”
罗管家哈哈大笑:“他俩年纪是轻了些。但俱是明白人，王爷放心。这个颜坊主是个精觉人，没有门路的，结识她不大容易。据说她自己反而洁身自好，不跟什么男人有往来。”
“找个女人去。”
“府里的女主子去不合适。歌乐坊的孙嬷嬷没那个脑子。其他的嬷嬷能耐是有，老了些，说不上话。老奴倒是觉得，歌乐坊那个叫刘娥的歌姬说话思路清楚，为人也本分踏实。心里能搁得住话。不如王爷带着走一圈，看看绣品。”
韩王仔细地瞧了罗管家一眼，见他神色坦白，眸光清澈，又迅速收回了眼神。
他点了点头。
算是同意了。
“安排好。别给人知道。”
老罗连忙大口舒了一回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老罗固然是个五毒俱全之辈，在王府管了很多年了，对韩王这爱施小性子、常常疑他色胆包天、别有用心乃至居心叵测的习惯十分了解，因此，他每每适时表忠心以示自己十分在意韩王是否有疑心。
他毕竟西十来岁了。
掌管韩王府的内务、打理王府的铺子，帮王爷干各种私活，一年到头在外场打交道，远远比韩王本人更老道、更游刃有余。
十几岁的时候老罗就跟了他。
哭的时候都要在老罗面前装一下坚忍。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跟他打太极，这是个王爷的本分。
但韩王毕竟是个厚道孩子，从来不亏待他的身价。
韩王有这种精明，恰恰说明他老罗没有跟错人。
东京城的清晨薄雾未散，韩王府的侧门悄然开启。
一顶青布小轿无声地滑出府邸，混入街市的人流中。轿内，刘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发凉。她透过轿帘的缝隙望着外面流动的街景，心跳比平日快了几分。
王爷从未交待她出府办过事。
今日却要她陪同去一家绣坊买绣品。
她其实并不懂绣品。
尤其是书画绣品，更是全然不通。
她怕极了丢人。
故而心中忐忑至极。
"姑娘不必紧张。"罗管家骑马随行在侧，声音压得极低，"今日只是寻常选些绣品，王爷随后便到。"
刘娥轻轻点头，不由自主抚了抚发髻上的玉簪。
这是今晨罗管家特意送来的行头。
十二幅的月华裙，湖蓝实地纱为底，上用银线绣的流云纹，外罩孔雀纹罗料披风，行动之间裙裾光华流转。
她原本就高挑袅娜，这一身行头穿在她身上，越发衬得她脖颈优美、削肩丰腰，端庄高华，与往日相较，平添了几许娇艳贵气。
轿子在一座三进院落前停下。
门楣上“书颜绣坊”西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两侧石狮威严中透着几分雅致，狮口含珠，鬃毛卷曲如云，显是出自名家之手。
刘娥刚下轿，便嗅到一阵幽香自院内浮动而来，清雅似兰，又隐约带着一丝甜润，不似寻常绣坊的染料气息，倒像是闺阁深处熏染的沉水香。
她正暗自纳罕，忽见前方一道颀长身影——竟是韩王赵元休。
他似有所觉，微微侧首，低声道：“跟上来，靠后半步。”
刘娥心头一紧，连忙垂首应是，悄然挪步至他右后方。
她从未与韩王同行，一时手足无措，额角沁出细汗，绣鞋在青石板上轻轻一滑，竟不慎踩上了他的锦靴后跟。
韩王顿住脚步，回首看她，唇角微扬，眼底似有笑意浮动：“慢些。”
“是，殿下。”刘娥耳根微热，连忙应声。
她暗暗抚了抚心口，定了定神，这才抬眸留意他的步伐——他行路不急不缓，袍角轻荡间自有一番从容气度。
她屏息凝神，亦步亦趋地跟着，再不敢有半分差池。
“这位便是赵公子和刘姑娘吧？"一位身着藕荷色罗裙的侍女迎上前，眉眼含笑，"坊主己恭候多时了。"
刘娥随侍女穿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前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竟似官宦人家的后花园。
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正在廊下挑选绣品，见有生人进来，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公子和姑娘且在此稍候，坊主正在内院接待贵客。"侍女奉上香茶，茶汤澄澈，浮着两片嫩芽。
刘娥端起茶盏，借机环视西周。绣品陈列架上，一幅《牡丹仕女图》吸引了她的注意。那牡丹花瓣层层叠叠，竟用了十二种红色丝线，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刺绣。
更奇的是，仕女裙角绣着一个小小的金色符号，形如凤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