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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 3 月 12 日的阳光带着初春的微凉，透过百叶窗在颜暖书桌的成绩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张 A4 纸整齐叠放在一起，右上角的红色印章像是命运盖下的戳记 —— 雅思 8.0，GMAT720，托福 103。最后那个数字像根细小的刺，扎在颜暖的视网膜上，让她连眨眼睛都觉得酸涩。
"托福 103 其实不算低了..." 妈妈端着刚温好的牛奶走进来，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托福成绩单的 "Reading" 栏上，晕开一小片墨迹。窗外的玉兰花刚打了花苞，嫩粉色的花骨朵在风里轻轻摇晃。
颜暖没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她记得 2 月 16 日考托福那天的情景：口语考试时空调突然出故障，零下几度的考场里她攥着麦克风的手心却全是汗，独立写作最后五分钟电脑突然黑屏，虽然监考老师及时重启，但那段空白的时间足以让她少写一个论点。这些理由她跟父母说过，可在冷冰冰的分数面前，全都显得像借口。
"中介说 QS 前 20 的美国学校，托福至少要 105+..." 爸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斯坦福的金融硕士去年录取平均分是 112，麻省理工更夸张，要 115..." 报纸被翻动的声音里，混着央视早间新闻的播报声。
颜暖猛地把成绩单塞进抽屉，"砰" 地一声关上。木质抽屉撞击的声响让客厅的对话戛然而止。她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印着他们旅游的合照，抱枕套边缘己经磨出细细的毛边。手机在床头柜震动，屏幕亮起时显示着李智的消息："刚开完早会，中午去吃你喜欢的那家豌杂面？我带回来给你。"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分钟，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又悬，最终只回了个 "随便"。窗外的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聒噪得让人心烦。颜暖翻了个身，看见书桌上贴着的便利贴，那是 1 月写的："目标：斯坦福 MFin"，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个角，像片模糊的云。
2019 年 3 月 15 日，第一封拒信抵达邮箱时，颜暖正在给盆栽浇水。
纽约大学的邮件躺在垃圾邮件文件夹里，标题是 "Application Update"。她用擦手巾擦了三遍手指才敢点开，PDF 文档加载的进度条像在凌迟她的耐心。"We regret to inform you..." 那行黑体字跳进眼里时，窗台上的薄荷草正好被风吹得晃了晃，叶片上的水珠滴在窗台上，像谁掉了颗透明的眼泪。
"没事，NYU 只是保底的。" 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把笔记本电脑转向墙壁，仿佛这样就能假装没看见那个冰冷的 "Regret"。书桌上的台历圈着 3 月 20 日 —— 那是斯坦福出结果的日子，红笔写的 "加油" 被她描了三遍。
3 月 18 日凌晨，斯坦福的拒信提前而至。颜暖被手机提示音惊醒时，窗外的月亮还挂在中天。发件人是 "Graduate Admissions ittee"，她摸黑找到眼镜戴上，屏幕光刺得眼睛生疼。
"Thank you for your i in Stanford Uy. After careful review, we are uo offer you a pla our program..." 官方套话像钝刀子割肉，她看到 "petitive pool" 这个词时，突然想起上周中介在微信里说的 "你的托福成绩在申请者里没优势，尤其是口语单项只有 23"。
那天早上李智来陪颜暖吃早餐，带了她爱吃的糖油果子。颜暖强装镇定地给他倒豆浆，瓷杯在桌上磕出轻响。"托福成绩不够可以再考嘛，" 李智咬着油条含糊不清地说，"我同事小王说他妹妹考了三次才过线，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颜暖 "嗯" 了一声，夹糖油果子的手却没稳住，一块掉在桌上。妈妈连忙说 "没事没事"，拿起纸巾擦拭时，眼神里的担忧像早春的溪水，漫过眼角的细纹。
麻省理工的拒信来得最猝不及防。3 月 20 日下午三点十七分，颜暖正在整理 GMAT 错题本，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的邮件预览让她瞬间捏断了手里的笔 ——"MIT Sloan MFin Application Decision"。蓝色的墨水滴在 "Quantitative" 栏的错题上，晕开一小片乌云。
这次的拒信格外简短，连客套的感谢都没有，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Your application has not been successful." 附件里的反馈表上，"English Proficy" 那一栏被圈了红圈，旁边用小字标注着 "Below average for admitted students"。
颜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她知道是父母在敲门，是李智发来的消息（屏幕亮了七次），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摊开的 GMAT 错题本上，红色的批注密密麻麻 —— 她曾以为 720 分足够有竞争力，却忘了语言成绩这座拦路虎。
"暖暖，开门吃点东西吧？" 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咱不申请美国了行不行？英国、加拿大都行啊..." 门板传来轻轻的撞击声，像敲在颜暖的心上。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也是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因为模拟考失利哭到抽搐，最后是妈妈端着热牛奶，坐在床边陪她到天亮。
李智是在加班时发现不对劲的。
2019 年 3 月 20 日晚上八点零三分，他给颜暖发消息说 "项目评审会终于结束了"，却等到九点半都没回复。之前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下午，他说 "晚上想吃火锅吗？我订外卖"，颜暖只回了个 "嗯"。
他拨通电话，响了七声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有明显的鼻塞声。"怎么了？" 李智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软，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 整个部门只有他还在赶报表。
"没事..." 颜暖的声音像被揉皱的草稿纸，"就是有点累。"
"是不是麻省理工那边有消息了？" 李智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我跟你说啊，我堂哥当年申美国被拒了，转而去了英国，现在在伦敦工作得好好的，说那边的炸鱼薯条特别地道..."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像断了线的珠子。李智的心猛地揪紧，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跑："你别哭啊，我现在过去找你。"
电梯下降的三十秒里，他翻出之前存的留学中介电话。"颜暖同学的情况我知道，" 中介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主要是托福成绩拖了后腿，不过她雅思 8.0 是很大的优势，其实可以考虑英国的学校，比如皇家经济学院，他们的金融专业全球排名很靠前，而且 3 月申请还来得及..."
李智赶到颜暖家时，门没锁。客厅里空无一人，电视还开着，在播晚间新闻，主持人说着 "两会闭幕" 的消息。颜暖的房间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他轻轻推开门，看见她蜷缩在书桌前，肩膀一抽一抽的，脚边散落着几张被揉成团的拒信。
"暖暖..." 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台灯的光落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睫毛湿成一绺一绺。
颜暖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的声音发颤，"准备了半年，考了三次托福，结果还是..."
李智没说话，只是把她揽进怀里。她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 还是他去年双 11 给她买的那款茉莉味。他想起 2 月 16 日陪她去考雅思那天，她从考场出来时笑着说 "感觉口语发挥超棒"，阳光洒在她脸上，比考场外的玉兰花还耀眼。
"你还记得你雅思出分那天吗？"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2 月 28 号晚上八点半，你查完成绩突然跳起来抱我，差点把我撞倒。"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当时你说 '8.0！比目标还高 0.5'，眼睛亮得像星星。"
颜暖的哭声渐渐小了，肩膀的颤抖也慢慢平息。"那不一样..." 她嘟囔着，"美国学校更看重托福..."
"可英国学校看重雅思啊，" 李智拿起桌上的雅思成绩单，指着那个鲜红的 "8.0"，"你看这个分数，多漂亮。而且我刚问中介了，皇家经济学院的金融硕士全球排名 18，比有些美国前 20 的学校还厉害。"
他打开手机浏览器，翻出提前查好的资料："你看，他们的课程设置里有你最想学的金融衍生品，还有三个月的伦敦金融城实习，这对你以后找工作多有帮助。最重要的是，只要读一年就能毕业，比国内省两年时间呢。"
颜暖盯着屏幕上的校园照片，哥特式的教学楼爬满常春藤，草坪上坐着看书的学生裹着厚外套 ——3 月的伦敦应该还很冷。"真的... 好吗？" 她小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当然，" 李智刮了下她的鼻子，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而且英国硕士 3 月申请 9 月入学，时间正好赶上，咱们不用等明年。"
2019 年 3 月 22 日的中介见面会上，颜暖第一次认真翻看英国学校的资料。办公桌上的水仙花正开得热闹，淡香混着咖啡味飘过来。
"皇家经济学院的金融硕士，QS 全球排名 18，" 中介指着宣传册上的课程列表，"虽然比麻省理工低一点，但他们的校友网络在欧洲很强大，很多毕业生进了伦敦政交所。"
爸爸推了推眼镜："一年就能毕业？会不会太赶了？" 他手里的保温杯冒着热气，印着 "2019 新年快乐" 的字样。
"英国的硕士都是一年制，" 中介递过来一份毕业生就业报告，"课程密度大，但实践性强。而且颜暖同学的 GMAT720 分，加上雅思 8.0，申请这个学校很有优势，3 月是申请旺季，抓紧时间的话没问题。"
颜暖的手指划过 "申请截止日期" 那一栏 ——2019 年 3 月 31 日。还有九天时间，足够她重新准备材料。手机在桌下震动，是李智发来的消息："加油！我相信你。" 后面跟着一个 "拳头" 表情。
她突然想起被斯坦福拒信打击的那天，李智陪她在小区花园坐了很久。早春的风还带着寒意，他把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说："人生又不是只有一条路，你那么优秀，换条路照样能走得漂亮。" 当时路灯在他眼里映出细碎的光，像落了满地星星。
准备英国学校申请材料的日子，李智几乎每天都来陪她。他不懂金融术语，却会在她写文书卡壳时，笨拙地讲公司里的趣事逗她开心；他分不清推荐信和个人陈述的区别，却能准确记得她需要打印材料的时间，提前帮她查好打印店的位置（小区门口那家 "快印王"3 月在搞周年庆，打印满 50 减 10）。
3 月 29 日晚上七点零五分，颜暖按下了皇家经济学院网申系统的 "Submit" 键。点击确认的瞬间，她手心全是汗，李智在一旁紧张地攥着拳头，像自己在参加高考一样。
"提交成功！" 屏幕上跳出绿色的对勾时，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相视一笑。窗外的月光正好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桌上的台历显示着 "距离愚人节还有 3 天"。
3 月 31 日早上七点十五分，颜暖被手机疯狂震动吵醒。她迷迷糊糊地划开屏幕，看到中介发来的十几条消息，最上面一条是："恭喜！皇家经济学院录取了！2019 年春季最后一批 offer！"
邮件躺在收件箱最顶端，发件人是 "RSC Admissions"。颜暖深吸一口气点开，开头那句 "Dear Ms. Yan, leased to offer you a place..." 让她瞬间捂住了嘴。后面的学费、入学日期、注册流程她都没看进去，眼泪己经模糊了视线。
她光着脚冲出房间，父母正在吃早饭，看到她手里的手机，妈妈手里的粥碗差点打翻。"录了？真的录了？" 妈妈抢过手机，手指放大字体，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到 "gratulations" 时，声音哽咽了。爸爸在一旁默默给她剥了个鸡蛋，蛋壳落在碟子里的轻响，像春天的第一声惊雷。
颜暖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手机给李智发消息，打字时手还在抖："我被录取了！皇家经济学院！"
几乎是秒回，李智发来一个 "爆炸" 的表情包，接着是视频通话请求。接通时他刚到公司楼下，背景里有公交进站的报站声："乘客您好，302 路公交车即将进站，请排队候车..."
"太好了！" 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翘，"晚上必须庆祝！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颜暖笑着点头，眼眶却有点湿。这次的眼泪是甜的，带着苦尽甘来的味道，像 3 月枝头刚熟的草莓。
2019 年 3 月的最后一天，阳光格外明媚。颜暖站在窗边看着小区里抽芽的柳树，手机里还存着皇家经济学院的录取邮件。
李智的视频通话准时打过来，屏幕里他穿着格子衬衫，身后的同事正讨论着 "清明放假安排"。"怎么样？宿舍申请提交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却依旧清晰。
"嗯，" 颜暖把镜头转向书桌，"你看，我在查伦敦的天气，3 月还挺冷的。"
视频里传来李智的笑声："等你 9 月开学，我送你去。对了，我己经开始学英语了，报了公司附近那家 'ABC 英语 ' 的 3 月体验课，等你毕业那天，我去伦敦接你。"
颜暖笑着点头，眼眶却有点湿。她想起昨天整理材料时，翻到李智 3 月 12 日写的便签："托福 103 不是终点，是转折点"，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认真。
挂了电话，颜暖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开始查机票。3 月的伦敦应该还飘着细雨，但她知道，那里有属于她的新风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智发来的消息："忘了说，我刚查了，从上海飞伦敦的航班 8 月最低只要 4200，等签证下来咱们就订票好。"
颜暖笑着回复："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去看泰晤士河的日落。"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花的清香。远处传来小区里孩子们的笑声，混着鸟鸣声，像一首崭新的序曲，在 2019 这个春天，为她奏响了新的篇章。书桌上的日历停留在 3 月 31 日，明天就是愚人节，但这次，命运没有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