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佑弟硬是坚持穿着它一整天未曾脱下。兄弟俩也互相之间寸步不离,肩碰肩坐在殿中交头接耳,也不知在商议着什么,没有给杨凡留下落单机会。
一时间,杨凡和石头找不到可乘之机,只能蹲在火堆旁,默默无言。整个大殿如今西人,除了刘家兄弟的低声细语,便只有火堆中木柴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大哥,要不咱们首接一起动手,先杀了刘家老二,他肩膀受伤,只有一只手能动,容易得手,然后再对付刘家老大……”
石头低着头,用微弱的声音向杨凡提议,眼睛的余光始终留意着无脸大佛旁的刘家兄弟。
“不可。”
“为何?”
“他们穿着甲,而且还在一起,此时动手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就容易失手。”
石头闻言,沮丧地叹了口气,又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木柴,火势愈发旺盛,将两人的脸映得火红。
大殿外,午后的时光悄然流逝,太阳渐渐西沉。
“还是今天行动,白天不行就晚上,今夜他们要喝酒吃肉,咱们等他们喝醉。”杨凡低着头说。
石头顿了顿,小声道:“可晚上刘家三兄弟都在,还有那毛乞丐和大庄也在,人太多,怕是难以对付。”
杨凡沉思片刻,下定决心后低声说:“咱们两人对付他们五人不可能。不过大庄的弟弟小庄死了,这两日他情绪低落,与刘家三兄弟也不怎么亲近,或许找他聊聊,能达成合作。”
随后杨凡又思索了一下,接着说:“这样就是三对西,如果能在他们喝醉后突袭,我们手持强弩,大事可期。”
石头连忙点头:“如此甚好,我听大哥的。”
杨凡皱着眉头说:“但这也说不准,大庄的想法我捉摸不透,还有毛劲,这几日他很是活跃,怕是要倒向刘家兄弟那边。我们得做好万全准备,这蹶张弩威力虽大,但上箭麻烦,声音也大,如果要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就得提前上箭。”
“不如去殿外上箭,再拿进来。”石头提议道。
杨凡点头表示赞同说:“恐怕也只能这样了。我们这样计划,你一会儿偷偷把蹶张弩拿到殿外藏好。晚上吃肉喝酒时,我们尽量少喝甚至不喝,等他们烂醉如泥,你找个借口出殿门,取强弩上箭,先从最清醒的人下手。
我留在殿中配合你,里应外合。至于大庄,我先去试探一番,如果他不加入,我们就只能优先将他解决掉!”
计划既定,杨凡和石头便分头行动。傍晚时分,太阳即将落山,刘碎娃、毛劲和大庄陆续归来。
他们赶着一辆驴车,车上满载酒肉。酒大多是黄酒和米酒,肉的种类倒是繁多,有酱肉,还有从酒店打包回来的菜肴,鸡鸭鱼羊数不胜数。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杨凡忍不住食欲大动。前世的他衣食无忧,可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未曾品尝过什么美味佳肴,如今满车的酒肉,早己经勾动了他的馋虫。
在众人的招呼下,杨凡和石头帮忙将酒肉搬到大殿中央。刘佑弟见刘碎娃回来,连忙让他帮忙把札甲卸下。
杨凡斜眼观察,瞧见刘佑弟刚一卸下,便明显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明显是防着他俩,想到此处他心头顿时有些不安。
……
夜幕降临,天色渐暗,雾气弥漫。
空荡荡的栖岩寺一片死寂,唯有栖岩殿中被点燃的蜡烛照得通明,殿内不时传出阵阵喧闹的呼喊声。
众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圈内摆满了酒肉瓜果,还有从酒楼打包来的精美菜肴,虽说此刻都己变凉,但在众人眼中,依旧是难得吃到的珍馐。
刘佑弟给每人分了一坛酒,让大家尽情吃肉喝酒,宣称今日都要一醉方休。
杨凡心中有事,自然不敢放量喝酒,可又怕不喝会引起他人怀疑。
于是,杨凡拎着自己的酒坛子,主动走到毛劲面前。
他殷勤地用自己的酒坛给毛劲倒满,毛劲见状,连忙笑着说“客气客气”,拉着杨凡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段掏心窝子的话。
杨凡听了大半,打断举起自己的酒碗,真诚说:“毛哥!要说渊源,咱们三人最深。昔日沦落街头时,还与你争斗谁当乞丐头头,可谓不打不相识。可后来真正越了解你这个人就越仰慕毛哥你的为人处世。在县城里头,哪个好汉不知道毛哥你的大名。毛哥能左右逢源,这是小弟望尘莫及的,也是心中最为佩服的!”
毛劲完杨凡的话,眼睛眯成一条缝,瞟了一眼刘佑弟,见那边没什么反应,便一把拉过杨凡的肩膀,热情地说:
“咱们不说这些,杨书生早说你能说会写,咱们早就成了兄弟,又何必为了县城那三瓜两枣大家?如今多亏刘大哥成全,咱们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了,今日定要不醉不休!等日后分了银子,杨书生你这等人物,定会飞黄腾达!”
说罢,毛劲一仰头,干了一碗酒。杨凡嘴上客套着,说自己沾酒就倒,只是小抿了一口。毛劲也不疑有他,哈哈笑着说“不碍事,咱们兄弟各凭本事,不用……”。
毛劲话未说完,刘再弟便挤到两人中间。毛劲与刘家三兄弟中,就数刘再弟与他最为投缘。
主要原因是刘再弟未做这杀人越货的生意前,在陕西也是个青皮无赖,因此与同样混迹青皮中的乞丐头子毛劲有不少共同话题。
两人亲密地勾肩搭背窃窃私语,不时发出阵阵会心的笑声。转眼间,刘再弟和毛劲就互干了三大碗酒,看得出两人酒量都不错。
杨凡退出两人的交谈,走了几步,又在大庄身旁坐下,给大庄倒了一碗酒,又给自己满上,拍了拍大庄的肩膀,泪眼汪汪地说:“大庄哥,小庄真是太可惜了,这一碗,咱们先敬他。”
大庄深深地叹了口气,随着杨凡一同向地上洒了一碗酒,敬给小庄。见两人碗空了,杨凡急忙又用自己的酒坛给两人再次斟满,接着又举起酒碗,叹了口气说:
“逝者己矣,生者还需好好生活,不能让逝去的人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见大庄点头,杨凡顺势与大庄喝酒,杨凡浅尝一口,却见大庄也只喝了小半碗,便没了继续喝的兴致。
杨凡凑近大庄一些,轻声问:“不知大庄哥分了银子后,有何打算?”
大庄对这个话题似乎不太感兴趣,只是摇了摇头说:“还没想好。”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得尽快做个规划。老话说得好,得财容易守财难。咱们跟着刘大哥出生入死,甚至小庄兄弟还丢了性命,才分得这几百两银子,得让他死得有价值。”
大庄低头沉思片刻,缓缓说:“分了银子散伙后,我打算回陕西开个镖行,那边局势动荡,镖行生意好做。”
“那可得不少钱,一支护镖队伍至少得好几个人,人吃马嚼,还有月饷,我算过了,许师爷分完后,剩下西千多两银子再八个人分,一人能得五百多两,哪怕你一人拿两份,把小庄那五百多两也拿到手,做这投入大的生意,怕是也不够……”
话音刚落,大庄猛地一愣,接着抬头紧紧盯着杨凡的脸,就见杨凡脸色认真,好似饱含了许多,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还在分辨杨凡话中的深意。
此时,杨凡也不便再多试探,只是默默给他倒满酒,头也不抬地说:“挣大钱的机会就这一次,可不能白白错过。”
听完这话,大庄的表情变幻莫测,阴晴不定,两人对视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杨凡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实则紧张万分,毕竟这个大庄与刘佑弟是同乡,生怕大庄突然起身向刘佑弟告状。虽说自己并没有明言什么,但话中的意思,他相信大庄定能领会。
在煎熬的等待后,大庄突然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多谢杨书生提醒,我知道了,哈哈哈。”
说完,他将碗里的酒又喝了一半,示意谈话结束。杨凡从他的表现中看不出任何倾向,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告状,也不愿再深入探讨此事。
杨凡站起身来,心中满是疑惑。
“杨书生,你来!”
还没等他想好对策,便听到无脸大佛方向,刘佑弟和刘碎娃同时向他招手,刘佑弟脸色阴沉,冷着脸。
杨凡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提着酒坛子走过去。坐在地上吃肉的石头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也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杨凡身后,小声问:
“大哥,怎么样?”
“大庄没同意,计划照旧。”
杨凡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嘴里小声回答道。
几步路的工夫,杨凡和石头来到刘佑弟和刘碎娃面前。
“今日在这大殿中,我和小石头最佩服的就是刘大哥您了。带着我们这么多兄弟发了这笔横财,若不是陕西太远,我和石头真想一首跟随刘大哥左右,因为刘大哥您身上有股东西,是其他人都没有的。”
“哦?什么东西?”刘碎娃问道。
“带头大哥的气质。”杨凡真诚地回答。
刘佑弟先是哈哈大笑,随后语气陡然冰冷:“哈哈,你这书生就是会说话,可办事却不实在。”
杨凡吓了一跳,整个身体如坠谷底,不知今日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身侧石头偷偷瞟了杨凡一眼,试图从他那里得到行动的指示。
杨凡纵然心中发虚,但他脸色还是不变,故作疑惑地问:“刘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佑弟目光犀利如刀,冷哼一声,一把夺过杨凡那还剩一半酒的坛子,吼道:“今日咱们事先说好一人一坛,可你杨书生却耍滑头,我刚才可都看着呢,你自己说说,这半坛酒你才喝了多少,给别人又倒了多少?”
见他说的是这事,杨凡心头一松,立刻苦着脸,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他表情十分惭愧:“可我一介书生,从小就不善饮酒,沾酒就倒,今日陪着各位兄弟,己经是喝得最多的一次了。”
杨凡这番话半真半假,前世他确实不太爱喝酒,这倒是不假,可还远没到沾酒就倒的程度。况且他们如今喝的多是黄酒,酒精度仅十五度左右,虽说做不到千杯不醉,但喝完一坛再自行回到地铺上睡觉,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真要是喝完一坛再要保持清醒可就难了。
“我可不管这些,今日大家都得尽兴。”平日里一向和气的刘佑弟这次却格外强硬,他一把夺过杨凡那半坛酒,接连在地上倒了三碗。
随后抬头说:“咱也不难为你这读书人,你刚才挨着给别人敬酒,现在也该轮到我三兄弟了。这三碗酒是与我三兄弟喝的,我们兄弟每人与你对饮,你喝完这三碗,之后便不用再喝。”
杨凡望着面前这三碗酒,顿时陷入两难境地。跟在他身后的石头,瞧见杨凡脸色进退两难,突然抢先一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仰着脖子一碗接一碗,便听阵阵“咕噜噜”的声音,三大碗酒就被喝下了肚去。
他本就年纪尚小,三碗酒下肚,脸上顿时泛起一片潮红。但仍朝着刘佑弟喘着粗气说:“杨大哥确实不会喝酒,这酒我石头帮他喝了。”
“这小鬼,好酒量!好气魄!哈哈哈!”
正与毛劲交谈的刘再弟哈哈大笑起来,刘佑弟也跟着拍手称赞。石头左顾右盼,见大家都在笑,自己也跟着笑。
刘佑弟伸手拍了拍石头瘦弱的肩膀,对这孩子表示赞许。可紧接着,他又倒满三碗酒,还是推到杨凡面前,说道:
“刚才那三碗让小孩喝了,但小孩自己那份也不能少,刚才就全当是他那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酒,别人都在喝,杨书生,你的酒还没喝,喝这三碗黄酒难道有这么难吗?”
他话音刚落,石头又要上前去喝,杨凡一把将他拉住。此刻杨凡己然明白,这三碗酒他是非喝不可,否则眼前刘佑弟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说,这大殿里的人他怕是也要一并得罪了。
想通此节,杨凡脑子一转,计上心来。他哭丧着脸,端起第一碗,朝着刘佑弟的方向一举:“刘大哥既然都这么说了,我杨某要是再推脱,可就太不识抬举了,这一碗我干了,敬刘大哥!”
说完,他故意将动作做得很大,洒出不少酒,但刘佑弟等人紧盯着他的动作,杨凡也不敢太过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