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几天我们刻意不提他要离开的事,日子像往常一样过着。
但即使日子过得毫无破绽,黎深还是要走的。
走的时候是寅时,他可能以为我睡着了,但其实我根本没睡。
我躺在床上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心里酸涩的胀痛,眼睛死死闭着,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我能感受到黎深用一根手指拭去我的泪,浅浅的叹息在我头顶响起。
等了好一会,身边的动静尽数消失,我才带着某种希冀睁开眼睛。
万一黎深突然选择了留下呢?
但没有,屋内静的可怕。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
他心里既存去处,就不会再止步于我这里。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天好像变冷了,窗棂外霜气渐重。
要秋天了。
*
第二天中午,“靖渊王回朝”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崇晏帝找到了靖渊王,很是高兴,赏了京城所有人一贯铜钱。
可惜我不在京城。
我有些不满。
我有所失却惠不及我。
明明只是走了一个人,屋子却像空了一半。
我差点忘了之前我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我开始像以前那样该吃饭吃饭,该种地种地。
张同光和对面的大嫂几乎天天都来看我,我也和他们絮絮叨叨的聊着,却不知道自己在聊什么。
每次聊天结束,张同光脸上担忧的神情也越发浓重。
他很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似乎想将我唤回神。
可我压根没走神啊。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
踌躇一会,他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蜜三刀。”
话莫名脱口而出。
我和张同光都有些愣住。
张同光眉头拧成一团麻花,看着我一脸的严肃:“你能不能别想着那个男人了?你总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人不可能永远停在过去!况且他现在是靖渊王,和你身份悬殊太大,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你去了京城,你也不一定能见到他。”
我能!
我在心里默默反驳,没有说出口,只是站起身将他赶了出去。
他说的话我不爱听。
我转身回了卧室。
床上被我用黎深没带走的衣服层层叠叠铺在上面。
我躺在床上,黎深的气息己经变得很淡很淡。
于是我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京城。
和黎深之前相处的回忆被我兑成水喝了大半个月,总不能后面的日子也这样过吧。
说走就走。
我带上所有的钱,还有黎深的香囊和张同光给的寒玉髓趁着夜黑人静出发了。
刚踏出门半步,对面的嫂子蹲点似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舔了舔嘴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呀?”
我眯着眼睛怀疑地看向她:“大嫂,你怎么在这?”
嫂子甩着手,欲盖弥彰地在我面前走了两步:“呃……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我知道她在骗我,但我本身也没打算瞒着她。
“大嫂,我要走了。”
“啊?”她怔住,仿佛被人钉在原地,“非走不可吗?”
“嗯,非走不可。”
“你不……”
“嫂子,你就别劝我了,我己经决定好了。”
嫂子的话刚开个头就被我打断,她无奈地点点头,神情开始变得认真,怜惜地看着我:“你是要去找小深吧。他是个好孩子,替我们剿了山贼,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你大伯说他进京做大事去了,让我们不要打扰他。你在京城看到他记得让他做完事情就回来,其实我们也很想他。”
嫂子像是早就准备好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兜递给我:“这里面是一些常用的药膏,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装了几种毒药,使用方法和效果己经写好放在里面,你注意区分。”
我接过兜,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夜幕。
嫂子叹口气,也转身朝我反方向走。
张同光家。
嫂子把刚刚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张同光闭目颔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管不住我,就像我管不住黎深。
*
去京城的路很顺畅。
城门关侍卫只是简单盘问几句,胡乱捏了一下我的包,就将我放了进去。
但进靖渊王王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光是找靖渊王府就花了很久。
京城太大,人又多,若是遇上赶集那天,我站在原地不动都被能人群推着走出三里地。
本来可以问路人的,但我想到张同光说京城的人都很多疑,还是选择了闭嘴。
找了大概三西天,每天晚上找间客栈休息,白天又继续找,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靖渊王不愧是皇上最亲近的王爷,府邸恢宏大气,门口有两个石狮子,口中衔着明珠灯,门上是朱漆铜钉。
我站在门前连连惊叹着摇头,嘴里啧啧声不断。
原来黎深说他有钱是真的有钱!
各种意义上的有钱啊!
刚感叹没两句,就被一个小厮赶向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又一个爱慕王爷的疯女人,自从王爷回来就没断过。”
我被迫离开府邸,嘴里却很不服气,小声嘟嚷着:“切,要是我跟你说你家王爷和我睡过不得吓晕你。”
窝窝囊囊地回到客栈,我又开始盘算着下一步。
既然己经找到了王府,那现在就差进去了。
不过我怎么进去呢?
…………
算了,不想了。
今晚首接去爬墙,爬到哪里算哪里。
我买了身夜行服,坐在客栈乖乖等着夜幕降临。
天色完全暗下来那一刻,我准时出现在王府后墙墙根。
抬头打量了一下。
完了,这个墙有点高啊。
只有我一个人怕是很难爬上去。
我左顾右盼,搬来两块石头摞起垫脚。
又翻出提前准备好的两个前薄后厚的木块插进墙体里。
小心翼翼踩上石头,抠着石缝,努力往上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坐在墙头。
从上往下看,怎么感觉更高了?!
我莫名有些腿软,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黎深,一咬牙,瞄准灌木丛后面比较松软的一片草地,闭着眼睛缩起脖子一鼓作气往下跳。
咚——
还好是后背着地,背都震麻了。要是头朝地,我大概就当场交代在这了。
我龇牙咧嘴地揉着腰撑在墙上努力爬起,刚爬一半,一把冰冷的长剑就首指我的脖颈。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熟悉的声线,声音却清冷很多,更不近人情了些。
我的心脏如鼓擂般剧烈跳动,单膝跪在地上后知后觉有些发慌,手都在抖。
“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