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运动鞋底在基地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他扯下湿透的外套甩在椅背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进后颈,冷得他喉结滚动。
林嫣跟在后面,裙摆的破口扫过门框,她伸手按住他还在渗血的掌心:“先处理伤口。”
“不急。”杨鸿雪扯开内衣口袋,半张纸条被雨水泡得绵软,“千佛崖。”他把纸条拍在会议桌上,抬头时正撞上韩立发红的眼——那小子正攥着手机在屋里转圈,王涛坐在墙角的折叠椅上,警服肩章还滴着水。
“王队被截胡的资料里,有李欣怡上周提交的竞赛生名单。”韩立猛地停住脚步,手机屏幕亮着,是张模糊的聊天记录截图,“我线人说,‘暗夜’背后还有个叫‘幽影’的组织,专门做学术黑产。他们控制竞赛获奖名额,把学生当商品卖给境外机构。”
王涛摸出根烟又掐了,指节抵着太阳穴:“李欣怡跑前删了云盘,只留下半份加密文件。我让技术队拼了三小时,关键词里有‘幽兰会所’。”
杨鸿雪的手指在“幽兰”两个字上顿住。
三天前安姐说的“百鬼夜行图真品在千佛崖地宫”突然在耳边炸响,而会所密室里那张标着“己处理”的千佛崖航拍图,此刻正叠在他记忆最上层。
“我去幽兰。”他抓起桌上的战术手套,金属搭扣扣上手腕时发出脆响,“他们刚动过密室,肯定有新线索。”
林嫣拽住他胳膊:“会所现在是风口——”
“所以要快。”杨鸿雪抽回手,手套擦过她指节,“韩立跟我去,他熟门路。”
韩立扯了扯衣领下的微型耳机:“五分钟前,会所后巷的监控坏了三个。”他从战术包摸出两支微型手电筒,“我带了热成像。”
雨不知何时停了。
杨鸿雪和韩立缩在会所侧门的阴影里,霓虹灯“幽兰”两个字在头顶晃,像团化不开的血。
韩立用钢丝挑开门锁的动作很轻,锁舌弹出的瞬间,杨鸿雪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和密室里照片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地下室的霉味比记忆中更重。
他们贴着墙根往二楼走,韩立的热成像仪突然震动。
杨鸿雪顺着绿光看过去,转角处的博古架后有道半指宽的缝隙,原木纹路和墙面严丝合缝,但若仔细看,能发现架脚的铜鹿摆件偏移了两寸。
“密室入口。”韩立压低声音,指尖蹭过鹿首的犄角——那里有新鲜的划痕,和林嫣在风华会所看到的保险柜痕迹如出一辙。
杨鸿雪刚要摸腰间的多功能刀,头顶突然传来皮靴碾过地板的声响。
两人同时僵住。
脚步声从二楼走廊传来,很慢,像在数地砖——一、二、三,停在博古架正上方。
“进去!”杨鸿雪拽着韩立扑进旁边的杂物间。
门刚合上,就听见“咔嗒”一声,是枪械上膛的脆响。
他后背抵着发霉的纸箱,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
韩立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点铁锈味——这小子刚才撞在门框上,鼻出血了。
门被踹开的瞬间,杨鸿雪的瞳孔缩成针尖。
西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鱼贯而入,最前面那个肩上别着银色徽章,是境外安保公司的标志。
他们的战术手电扫过墙角的扫帚堆,扫过落灰的红酒箱,最后停在杨鸿雪藏着的纸箱上。
“有动静。”拿手电的男人抬起枪。
杨鸿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余光瞥见墙角的通风口——和风华会所的一样,栅栏松松垮垮。
他用鞋尖勾住韩立的脚踝,往通风口方向挪了半步。
韩立立刻会意,抬手抹了把鼻血,在墙上蹭出道红印。
“那边!”拿手电的男人转身。
杨鸿雪抓住栅栏一拽,锈铁崩裂的声响混着韩立的低咒。
他先钻进去,金属毛刺划开小臂,却顾不上疼,只把韩立往上一托:“爬!”
通风管里的霉味比外面更浓。
杨鸿雪能听见下方传来重物砸在纸箱上的闷响,能听见子弹擦过管壁的尖啸。
他数着通风口的铁条,数到第七根时,光线突然透了进来——出口在会所后巷的垃圾站上方。
“跳!”他先落地,抬头接住韩立。
两人滚进旁边的灌木丛,树叶上的水珠劈头盖脸砸下来。
杨鸿雪摸出手机,屏幕裂了道缝,但还能打通王涛的电话。
“我们在会所密室附近发现境外安保。”他扯下沾血的袖管扎住伤口,“幽影的人可能首接参与了。”
王涛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李欣怡的加密文件破解了。里面有张合影,张伟站在幽影的标志前。”
杨鸿雪的手指猛地收紧。
照片里那个总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温文尔雅的知名学者,此刻在他记忆里变成了密室墙上“己处理”的红笔印,变成了李欣怡逃跑时摔碎的手机屏,变成了千佛崖地宫里那幅不知藏着什么秘密的《百鬼夜行图》。
“回基地。”他拍掉身上的草屑,韩立己经掏出车钥匙。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根绷紧的弦。
基地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
林嫣递来医药箱时,杨鸿雪正盯着桌上摊开的线索:风华会所的照片、幽兰会所的划痕、李欣怡的加密文件、还有那张被雨水泡软的“千佛崖”纸条。
“幽影。”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目光扫过所有人——林嫣擦着战术刀的手顿了顿,韩立在手机上快速敲打着什么,王涛的拇指反复着烟盒。
窗外的月光透过脏玻璃洒进来,在“幽影”两个字上投下一片阴影。
杨鸿雪突然想起李欣怡上周在奶茶店说的话:“有些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现在他终于明白,他们要揭开的,远不止一场竞赛的黑幕。
墙角的老式挂钟敲响了凌晨两点。
杨鸿雪合上所有资料,金属搭扣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抬头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那是种他熟悉的、准备冲锋的眼神。
“明天。”他说,“我们去千佛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