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杨鸿雪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才按下锁屏键。
冷光熄灭的瞬间，仓库铁皮顶被风卷起的声响突然清晰起来，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生锈的铁板。
林嫣的发梢还沾着刚才擦手时的水痕，扫过他耳垂那一下的触感还在，此刻却被后颈泛起的凉意冲淡了。
"谁发的？"林嫣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
她的手背还凝着干涸的血渍，是刚才在巷子里替他挡碎玻璃时蹭的——那辆突然冲出来的黑色轿车，现在想来更像是试探。
杨鸿雪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金属壳与木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号码查过，境外虚拟号。"他摸出银镯子，李欣怡刚才发抖时滑落的，此刻在他掌心凉得刺骨，"但内容...像是提醒。"
林嫣的手指在杯沿敲了两下。
热水己经凉透，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提醒我们暴露了？"
"更像在说，有人比'暗夜'更早注意到我们。"杨鸿雪的指节抵着太阳穴，下午在图书馆查张伟资料时，那个总在古籍区擦书架的老人突然往他包里塞了张纸条，"或者说，局里还有其他线。"
仓库外的汽车声更近了。
王涛走时说安姐的人守着门，但杨鸿雪还是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透过褪色的红布窗帘缝隙往外看——两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十米外，车灯没开，车牌用泥糊着。
"安姐的人？"林嫣也凑过来。
"安姐的车是银色奔驰，带星空顶。"杨鸿雪转身抓起外套，"李欣怡给的文件有问题，张伟能买到她，就能买到我们身边的人。"他看向缩在椅子里的李欣怡，对方正用指甲抠腕上的红印，"王队带走的资料必须安全，但这里...不能留了。"
李欣怡突然抬起头，眼里泛着水光："我、我可以跟你们走吗？
张伟说如果我反悔，会把我...把我在酒吧陪酒的视频寄给我爸——"
"闭嘴。"林嫣的声音像冰碴子，她扯过椅背上的黑色风衣甩给杨鸿雪，"先去安姐的咖啡馆。
她在老城区的分店有地下金库，手机信号屏蔽，能躲一时是一时。"
杨鸿雪点头，弯腰从桌底摸出把折叠刀塞给林嫣："你带李欣怡先走，我去引开外面的人。"
"不行。"林嫣反手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要引也是我引。
你带着李欣怡，她现在是活证据。"
李欣怡突然尖叫起来，手指着窗外："他们下车了！有枪！"
杨鸿雪顺势把林嫣往门后一推。
金属撞击声炸响的瞬间，他看见三个穿黑夹克的人举着枪冲进来，为首那个耳后有颗红痣——是上周在星芒酒吧闹事的小混混，当时安姐说他们是"收保护费的"。
"趴下！"林嫣拽着李欣怡滚到桌下，杨鸿雪抄起椅子砸向左边的窗户。
玻璃碎裂声里，他听见红痣男喊："别伤了那女的！
张伟要活的！"
这声喊像根针，精准扎破了杨鸿雪的冷静。
他反手抓住窗沿翻出去时，后腰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是李欣怡的银镯子，不知何时滑进了他外套口袋。
老城区的咖啡馆藏在巷子深处，门脸挂着"旧时光"的木牌，铜铃被风刮得叮当响。
安姐正坐在吧台擦酒杯，红色卷发用珍珠发夹别在耳后，看见杨鸿雪带着林嫣和李欣怡冲进来，眼皮都没抬："后门锁了，二楼有监控，三楼密室密码没变。"
杨鸿雪把李欣怡推进楼梯间，转身时安姐己经递来杯热可可，杯壁印着小熊图案，和她烈焰红唇的妆面极不协调："查过了，刚才追你们的是'青蛇帮'的人，张伟上个月往他们账户打了三百万。"她用银匙搅着咖啡，匙柄在杯沿敲出规律的响，"但有个有意思的消息——半小时前，青蛇帮老大在医院醒了，说根本没接张伟的活。"
"有人冒充。"林嫣接过安姐递来的冰袋敷手背，"所以追我们的，是'暗夜'自己的人。"
"聪明。"安姐的指甲敲了敲吧台下方的暗格，"我有个线人在'风华'会所当保洁，说今晚十点，张伟的人要在那开内部会。"她掏出张照片推过来，是张会所平面图，标红的位置在地下三层，"他们最近在找《百鬼夜行图》的真品，你那天收到的视频，是用仿品拍的。"
杨鸿雪的手指停在标红处。
照片边角泛着旧黄，像是被反复折叠过："你线人可靠？"
"他儿子在我酒吧当调酒师，上个月被车撞了，手术费是我垫的。"安姐的眼神突然冷下来，"现在他要还人情。"
十点整，"风华"会所的水晶灯在杨鸿雪眼里晃成一片碎金。
他穿着租来的定制西装，林嫣挽着他胳膊，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是安姐借的——说是三年前某个富商送的，"戴上它，前台的狗眼看人低。"
果然，穿旗袍的接待员扫过耳钉就弯了腰："杨先生，林小姐，二楼包厢己备好。"她的笑容甜得发腻，却没注意到林嫣指尖的微型摄像头闪了下红光。
两人在二楼转了三圈，林嫣突然捏了捏杨鸿雪的手腕。
她的指甲涂着酒红色甲油，此刻正对着走廊尽头的山水壁画——画中松枝比其他位置颜色深两度，仔细看能发现接缝。
杨鸿雪假装扶林嫣的肩，手掌轻轻按在松枝位置。
木质墙面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壁画缓缓向右滑开，露出半人高的铁门。
"有红外线。"林嫣的呼吸拂过他耳垂，温热的，"我数到三，你往右跨半步。"
三秒后，杨鸿雪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扫过，余光瞥见一道淡绿光从脚边闪过。
他摸出安姐给的磁卡贴在门锁上，金属摩擦声里，铁门开了条缝。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皮鞋声。
林嫣迅速拽着他闪进密室，门刚合上，就听见两个男人的对话：
"张总说今晚必须拿到坐标，那老东西嘴硬得很。"
"硬？上次在仓库那小子，被打断三根肋骨不也招了？"
杨鸿雪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摸到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灯光亮起，满墙的照片刺得人睁不开眼——全是竞赛获奖学生的资料，右上角用红笔标着"己处理""待跟进"，最中间那张，是他上周在实验室拍的论文手稿。
"看这里。"林嫣指着照片下方的保险柜，密码锁上有新鲜的划痕，"刚有人开过。"
皮鞋声突然停在门外。
杨鸿雪把林嫣往身后一挡，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
他迅速扫视西周，角落的通风口锈迹斑斑，栅栏松松垮垮——是唯一的出路。
"跟紧我。"他扯下领带缠住林嫣的手腕，弯腰钻进通风管。
金属管壁的锈渣扎进掌心，他却顾不上疼，只听见林嫣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带着点急促的颤："你手在流血。"
"闭嘴。"杨鸿雪咬着牙往前爬，管道越来越窄，头顶传来铁门被撞开的巨响，"他们带了枪。"
不知爬了多久，通风口的光突然大了起来。
杨鸿雪先探出脑袋，发现是会所后面的垃圾巷，腐臭的泔水味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把林嫣拉出来时，她的裙摆勾在管壁上，撕了道半尺长的口子。
"手机。"杨鸿雪喘着气翻口袋，屏幕亮了——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韩立。
接通的瞬间，韩立的声音炸响："杨哥！
王队在市局被截胡了！
他们说资料里有病毒，现在全毁了！
还有...李欣怡跑了！"
雨开始下了。
林嫣的卷发贴在脸上，她摸出包里的伞撑开，伞骨在风中摇晃："现在怎么办？"
杨鸿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23:47。
通风管里听到的对话在耳边回响，他摸出从密室带出来的半张纸条，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却还能看清"千佛崖"三个字。
"回基地。"他把纸条塞进内衣口袋，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冷得他打了个寒颤，"告诉王队，我们找到新线索了。"
林嫣的伞往他那边偏了偏，雨滴打在伞面上，像极了那天仓库外的汽车声。
杨鸿雪望着远处会所的霓虹灯，突然想起安姐说的话："张伟要找的《百鬼夜行图》，真品藏在千佛崖的地宫里。"
而他们在密室里看到的，那张标着"己处理"的照片上，正是千佛崖的航拍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