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外的走廊像被抽干了空气。 陆战野的军靴碾过地砖裂缝,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第一百零八次掏出怀表——时针刚跳过凌晨三点,表盘玻璃上还沾着昨天演习场的黄沙。
“哇啊——!” 产房里突然爆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惊得窗框嗡嗡震颤。陆战野猛地攥紧拳头,骨节绷得像要刺破皮肤。这声音不是时玥的,是隔壁产房的新生儿在报喜。
“老陆你别转了!”警卫员小陈递上搪瓷缸,“喝口水……” 搪瓷缸被挥开的瞬间,手术室门“唰”地洞开。护士长举着染血纱布冲出来,橡胶手套红得发亮:“产妇子宫收缩乏力!快联系血库调O型血!”
陆战野像头被激怒的豹子堵住去路:“我媳妇呢?” “大出血!”护士长扒开他就跑,“林主任在压肚子止血!” 话音未落,金属器械碰撞声混着急促的脚步声从门缝里炸开。陆战野突然抓住门框,瞳孔里映出产床上蜿蜒的血线——鲜红的溪流正顺着床单褶皱滴落在地,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8。
时玥感觉自己沉在冰海里。 “用力啊玥玥!”闺蜜苏蔓哭喊着扣紧她的手,“看见头发了!” 可身体像破风箱似的漏着气,林岚主任压在她腹部的双手重得像千斤顶。又一波宫缩袭来时,时玥突然听见脑内响起尖锐的警报:【警告!生命体征急速下降!宿主是否启用紧急止痛剂?】
“用...用...”时玥在意识里嘶喊,却听见系统冰冷的补充:【止痛剂将加速出血,请确认支付10年生命值兑换】 她疼得眼前发黑。三个月前系统发布“高危妊娠”任务时,承诺只要生下孩子就能获得重生奖励。可现在腹中胎儿像把烧红的刀,每下蹬踹都带出滚烫的血流。
“血压60/40!”麻醉师的声音在发抖。 林岚突然探头冲门口吼:“保大保小?赶紧让家属签字!” 门缝外陆战野的侧脸一闪而过。时玥突然想起今早他笨拙地给她系鞋带时,迷彩服领口还别着朵野菊花。他说演习结束就转业回家开修车铺,说孩子小名要叫千斤顶...
“家属签字了!”护士长举着单据冲进来。 林岚抓过一看,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力透纸背: 「救媳妇!孩子随缘!」
走廊炸了锅。 “随缘是啥意思?”陆老太拍着大腿哭嚎,“我的重孙啊!” 时母首接撕了手绢砸过去:“没听见玥玥大出血吗!”8 蹲在角落的小陈突然蹦起来,手机贴着耳朵吼:“血送到了?首接走军用通道!”迷彩服小战士抱着保温箱旋风般冲进来,箱里血袋还凝着白霜。
手术室内,林岚盯着签字单突然红了眼圈。那年她在边境战地医院抢救地雷伤员,伤员血肉模糊地抓着她说:“先救...救我媳妇...”——后来她才知道,他媳妇是条叫花花的老黄狗6。
“加压输血!”林岚抹了把脸吼,“小桃准备子宫捆绑术!” 器械护士应声掀开无菌布,露出闪着寒光的弯针。旁边的实习医生突然腿软,被麻醉师一把架住:“抖什么!当年我给母猪接生大出血,拿麻绳扎血管都救活了!”6
时玥在混沌中听见有人唱歌。苏蔓抖着嗓子哼摇篮曲,跑调跑到西伯利亚。冰凉的血浆流进血管时,她恍惚看见陆战野在炊事班揉面团,面粉扑了他满脸,炊事班长笑他:“揉面跟拆地雷似的!”
“胎心没了!”监护仪响起刺耳长音。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林岚的手还堵在出血口,温热的血从指缝不断涌出。时玥看见无影灯的光晕在扩散,像雪地里融化的夕阳。
“咚!” 手术室门被撞得震天响。陆战野的吼声穿透钢板:“时玥!老子的转业报告批了!”他疯狂捶打着门锁,指骨渗出血珠:“修车铺就叫玥来运转!听见没!”
时玥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剪刀!”林岚突然暴喝。弯剪探入产道的刹那,鲜血喷溅在无影灯上。护士长突然扑过来压住时玥乱抓的手,腕间的红绳蹭着血迹——那是今早产科全体护士用输液管编的平安绳2。
“出来了!”助产士托起青紫色的婴儿。 死寂中响起微弱的猫叫似的哭声。林岚的手仍在宫腔里按压,纱布染红一盆又一盆。当时玥的瞳孔开始涣散时,陆战野的额头贴着门缝嘶吼: “保我媳妇!协议写错了!是老子随缘!”
晨光刺破窗玻璃时,止血纱布堆成了小山6。 时玥被推出手术室的瞬间,陆战野的军装前襟糊满血手印——是他捶门时蹭的自己指血。他扑到移动床边,颤抖的掌心贴上时玥冰凉的脸。
保温箱里的小家伙突然嘹亮地哭起来。 “是个千斤顶...”时玥气若游丝。 陆战野把脸埋进她颈窝,滚烫的液体渗进纱布:“修车铺...不要千斤顶...”
走廊尽头,小陈正笨拙地给护士长包扎捶门擦伤的手。实习医生红着脸把葡萄糖塞给麻醉师:“你站了七小时...”拐角处,陆老太颤巍巍掏出长命锁塞给时母:“先紧着玥丫头补身子...”
时玥在镇痛泵的迷雾里微笑。系统提示音叮咚响起:【高危妊娠任务完成!奖励生命值...警告!检测到宿主兑换止痛剂透支生命...】 陆战野的唇突然压在她耳廓:“敢死看看?”喉结的震动混着咸涩的汗,“老子...老子随你走!”9
窗外玉兰花被风吹落,稳稳停在血库送来的保温箱上。箱体还印着两行钢笔字,墨迹被血晕染得越发浓重: 救媳妇!孩子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