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那张苍白的小脸,那微蹙的眉头…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刻刀,在他冰封的心壁上,狠狠凿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99.99%。
那三个冰冷的、却带着雷霆万钧力量的数字,如同魔咒,在他空白的脑海里疯狂回旋、撞击,将五年来他深信不疑、赖以支撑仇恨的整个世界,彻底击得粉碎!
苏小野…真的是他的儿子。
他和苏晚心…血脉相连的儿子!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闪电,劈开了他灵魂深处最坚硬、最黑暗的角落。五年前法庭上冰冷的宣判,母亲葬礼上无尽的悲伤与恨意,他亲手将苏晚心送进监狱时的决绝…所有坚固如磐石的“真相”,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露出底下狰狞、荒谬、残忍的虚无!
他亲手…把他孩子的母亲…送进了监狱?他刚刚…差点亲手掐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呃…”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破碎音节,终于冲破了夜墨寒死寂的喉咙。那不是愤怒,不是质问,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被巨大荒谬感和灭顶悔恨撕裂灵魂的痛楚。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踉跄着向前踏了一步。那双曾经掌控一切、翻云覆雨的手,此刻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死死地盯着苏小野脖颈间那片还未完全消退的、刺目的淤青——那淤青的形状,像极了他手指的轮廓!
那是他留下的!
是他这个亲生父亲…留下的!
“呃啊——!”一声更加痛苦、几乎不声的嘶吼猛地从夜墨寒胸腔里爆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崩溃、灭顶的悔恨和自我厌弃的绝望!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那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惊雷炸响!
苏晚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抱紧儿子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更深的戒备。他要做什么?新的羞辱?还是…
然而,她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夜墨寒没有看她,没有说一个字。他只是跪在那里,高大的身躯佝偻着,剧烈地颤抖。他猛地抬起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可怕的青白色,仿佛要将那带来剧痛和颠覆的认知从脑袋里硬生生挖出去!
走廊里只剩下他粗重、破碎、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喘息声,一声声,敲打在冰冷的墙壁上,也狠狠砸在苏晚心的心上。
苏晚心抱着儿子,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视她如草芥的男人,此刻像被彻底摧毁了所有骄傲和支柱,卑微而痛苦地跪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散发着一种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她心头一片混乱,震惊、茫然、一丝隐秘的、被她强行压下的刺痛…还有更深更沉的不安。
就在这时,苏小野在母亲怀里,似乎被这压抑的气氛和夜墨寒崩溃的嘶吼吓到了,他扭过小脸,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痛苦颤抖的男人,小嘴扁了扁,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孩童最纯粹的疑惑,小声地、清晰地嘟囔了一句:
“妈妈…这个坏叔叔…他怎么了?他是不是…也生病了?像小野一样…会痛痛吗?”
孩子天真而茫然的声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夜墨寒紧绷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
那张俊美却惨白如纸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掏去了灵魂。他失焦的目光掠过苏晚心写满戒备和恨意的脸,最终,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落在了苏晚心怀中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下一秒,在苏晚心和匆匆赶来的陈深惊愕的目光中,夜墨寒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震颤的举动——
他不再抱头,而是猛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向着苏晚心,向着她怀里的孩子,做出了一个近乎匍匐的姿态。他的身体前倾,肩膀塌陷,那曾经永远挺首的脊梁,此刻卑微地弯曲着,仿佛要向某种不可承受之重忏悔。
他沾满泪水的薄唇翕动着,破碎的、嘶哑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字眼,艰难地、一字一顿地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的哀求:
“晚…晚…”
“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