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厅的晨光漫过防弹玻璃时,林破天正盯着自己映在仪器上的倒影。
量子脑波仪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史蒂夫把战术刀拍在操作台上的声响还在回荡——那是他特意要求的“活监控”,刀鞘上的划痕与三个月前救他时挡下的虫族酸液痕迹重叠,像道无声的誓言。
“林中将,请入座。”莉娜的声音从仪器后方传来,她的指尖在控制屏上跳动,发梢沾着资料库的陈灰,昨夜破解日志的震颤还未消尽。
林破天注意到她喉结动了动,像要说出什么,最终只是将电极贴片轻轻按在他太阳穴上。
下方阶梯席位传来交头接耳。
布鲁克坐在第三排正中央,假发边缘露出的青头皮泛着油光,左手攥着个牛皮纸袋——林破天认得那是联盟档案馆的封条,里面应该装着他昨夜在莉娜终端瞥见的“归者计划”相关资料,或者更脏的东西。
“检测开始。”量子脑波仪发出蜂鸣,林破天闭了闭眼。
三个月前被虫族刺蛇抓伤的肩窝突然发烫,那是他最隐秘的恐惧——当时医疗舱警报响了十七秒,他至今记得护士擦去血渍时颤抖的手。
但此刻他必须让所有军官看见:他的脑波图谱像星门跃迁般稳定,没有虫后特有的量子纠缠波纹。
“滴——”仪器突然发出长鸣。
全场死寂。
史蒂夫的战术刀“噌”地出鞘一半,刀刃映出布鲁克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莉娜的指甲掐进掌心,控制屏上的绿色波形图正以0.01赫兹的频率微微起伏——那是人类正常的情绪波动,可在这个节骨眼,任何异常都会被撕成碎片。
“检测完成。”莉娜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她调出三维脑波投影,淡蓝色光雾在空气中勾勒出标准的人类神经突触模型,“林中将的意识海完整,无虫后量子意识侵入痕迹。”
布鲁克“砰”地站起来,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撒了半桌。
“这能说明什么?”他抓起一张泛黄的批文,纸角印着黑底银纹的蝎子徽章,“三个月前第七星区战役,苏凝月的舰队断后时,是谁在物资申请单上批了‘延迟三天’?”他转向台下,声音突然拔高,“当时林中将是战区总调度!”
林破天的瞳孔微缩。
他记得那天收到的加密提醒:“物资船遇袭,暂无法抵达”——发信人署名“后勤处马克”。
此刻马克正坐在最后一排,手搭在通讯器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布鲁克总督,”查理从调解席站起,他的金丝眼镜反着光,“任何指控都需要证据链……”
“证据?”布鲁克甩出第二张纸,“这是苏凝月舰队的求救记录,最后一条消息是‘晶核供能只剩10%’。”他转向林破天,“而您批的延迟三天,正好是虫族母巢孵化新虫群的周期。中将,您该不会想说,这只是巧合?”
台下响起零星的嘘声。
林破天注意到第二排的张少将摸了摸领口——那是反对派约定的暗号。
他的拇指轻轻着战术刀的刀柄,表面在笑,心里却在翻涌:布鲁克在逼他自乱阵脚,可他们不知道,马克的通讯器信号半小时前就被莉娜锁定,正源源不断往后勤仓库B区传数据。
“我接受所有质疑。”林破天突然提高音量,目光扫过全场,“但联盟现在需要的不是内耗。”他看向查理,“查理事长,您之前提的临时监督委员会,我同意。”
布鲁克的嘴角抽了抽。
查理显然没料到他会松口,推了推眼镜:“委员会由各派代表组成,暂时接管您的战略决策权……”
“可以。”林破天截断他的话,“但成员名单需要公示。”他盯着布鲁克泛青的头皮,“毕竟,我们得知道谁在监督谁。”
布鲁克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坐下时撞翻了水杯。
林破天看着他弯腰捡文件的模样,想起昨夜史蒂夫截获的通讯——布鲁克的加密频道里,机械音说“必要时牺牲他”。
同一时间,后勤指挥中心的通风管道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莉娜贴着管壁下滑,技术员的工作牌在胸前轻晃。
她的终端还攥在手心,刚才追踪的异常数据包就来自这里——那串代码她太熟悉了,和“归者计划”日志里的加密方式分毫不差。
控制室内,值班员正对着全息屏打哈欠。
莉娜低头调整领口的微型摄像头,余光瞥见墙角的备用终端——和她在资料库定位到的IP地址完全吻合。
她假装检查线路,指尖快速敲击终端键盘:管理员密码是“黑胡子X”的拼音首字母,和日志签名一致。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冷气。
伪造的补给清单上,本该运往边境的能量晶核被改成了“民用级”,而接收方备注栏里,“叛变”两个字用血红色标粗,发送时间是明天凌晨三点。
“喂!你哪个部门的?”值班员的声音从背后炸响。
莉娜迅速关闭终端,转身时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后勤处新来的,查线路老化问题。”她的指尖悄悄按下摄像头的发送键——画面里,终端右下角的通讯指示灯正在疯狂闪烁,目标地址是“后勤仓库B区3号货柜”。
穹顶厅的检测结束时,林破天的战术刀己经收回刀鞘。
史蒂夫拍了拍他肩膀,指腹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肘——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名单己记全”。
布鲁克收拾文件时,一张纸条从他口袋滑落,林破天瞥见上面写着“仓库B区见”,字迹和马克的通讯记录如出一辙。
“林中将。”莉娜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后勤的线路……有点问题。”
林破天看着台下逐渐散去的军官,布鲁克的背影消失在安全通道口,马克正低头摆弄通讯器。
他摸了摸胸前的晶核小月亮——那是苏凝月送的,里面封存着她的一缕意识。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目光投向窗外逐渐亮起的星网晨光,“通知史蒂夫,今晚加岗。”
而此刻的后勤仓库B区,3号货柜的金属封条下,几台加密通讯设备正在黑暗中运转,红色指示灯像虫族复眼里的幽光,静静等待着黎明前的信号。
当星网时钟跳到23:47时,史蒂夫的战术靴踏过仓库B区的金属地面,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回头向身后的十二名士兵比了个“三角阵型”的手势,突击步枪的枪管在幽蓝的应急灯下闪烁着冷光——林破天半小时前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的坐标,精确到3号货柜第三块隔板的缝隙。
“热成像显示货柜内有六个生命体。”通讯器里传来莉娜的声音,伴随着终端运算的蜂鸣声,“其中一个在货柜顶部通风管道,移动速度异常——是马克。”
史蒂夫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三个月前在后勤处庆功宴上,马克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有补给问题尽管找我”时,袖口露出的机械义肢接口还带着新涂的军绿色漆。
此刻,那抹绿色正随着通风管道的震颤,在热成像仪上拉出一道扭曲的红线。
“爆破组,三秒后破柜。”史蒂夫压低声音,战术手套扣住突击步枪的扳机。
货柜前的士兵迅速贴上塑形炸药,当护目镜上的倒计时数字跳到“1”时,他猛地拽住最近的士兵向后一滚——预想中的金属爆鸣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货柜顶部传来“咔嗒”一声,一块钢板像被巨手掀开般砸向地面。
马克从通风口倒吊下来,左手握着微型脉冲枪,右手还攥着半块未发送的加密芯片。
他的后勤制服被管道刮得破破烂烂,脸上沾着黑色机油,却还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林中将的情报网比传闻中更快——不过晚了三秒,足够我把‘礼物’送到虫后手里。”
史蒂夫的步枪几乎顶到马克胸口:“什么礼物?”
“当然是——”马克的脉冲枪突然开火,子弹擦着史蒂夫耳畔钉进货柜,“人类舰队的晶核储备清单!”他借着后坐力翻上货架,踩碎的玻璃试剂瓶在脚边迸出蓝紫色液体,“你们以为封锁仓库就能抓现行?布鲁克总督的人早把数据拆成二十份,通过民用星船——”
“闭嘴!”史蒂夫甩出战术绳套,精准套住马克的脚踝。
士兵们一拥而上,却见马克突然剧烈挣扎,脖颈处闪过一道银光。
史蒂夫眼疾手快扣住他的下颌,却只摸到一片温热的腥甜——马克的犬齿己经咬断,带血的碎牙混着含在舌下的毒药,正顺着嘴角往下淌。
“归者……”马克的瞳孔逐渐涣散,染血的手指指向史蒂夫胸口的联盟徽章,“你以为他是唯一的……不,第一个……”最后一个音节被喉间的血泡淹没,尸体重重地砸在满是碎玻璃的地面上。
同一时间,联盟总部顶楼的紧急会议室里,布鲁克的茶杯“啪”地摔在地毯上。
他盯着终端里闪烁的“仓库B区警报”红点,指节捏得发白——半小时前马克还发来消息说“一切就绪”,现在联络器里只剩刺啦的电流声。
“总督,林破天的人己经控制了仓库。”副官的声音带着颤音,“马克……可能被俘了。”
“废物!”布鲁克抓起桌上的“归者计划”文件砸向墙壁,泛黄的纸页散落在查理脚边。
调解人弯腰捡起一张,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凝住——文件最下层压着一张瓦伦族的星舰设计图,边角印着和马克通讯记录里相同的蝎子徽章。
“布鲁克,你到底在和谁合作?”查理的声音沉了下去,“瓦伦族?还是虫族?”
“合作?”布鲁克扯松领结,走到落地窗前。
星网的霓虹在他镜片上投下斑驳光影,“三个月前第七星区物资延误,是瓦伦族黑吃黑截了我们的运输船;上周边境星的虫潮异常,是他们用晶核引诱虫后产卵。可联盟呢?”他猛地转身,“林破天只会说‘共御外敌’,苏凝月的舰队至今还泡在冷冻舱里!我们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留后路就是勾结外敌?”查理将设计图拍在桌上,“你知不知道瓦伦族的‘归者计划’是要培养人类傀儡?马克刚才说的‘归者’,根本就是——”
“够了!”布鲁克抓起外套甩在臂弯,“从今晚开始,我带领第三星区独立。查理,你可以选择跟我走,或者……”他瞥了眼窗外林破天官邸亮着的灯光,“继续当他的应声虫。”
深夜的海风卷着星网的电磁杂音灌进窗户。
林破天站在官邸露台,终端在掌心震动,匿名信息的蓝光刺得他眯起眼:“小心‘归者’的真正意义——它不是开始,是倒计时。”
他低头看向楼下,史蒂夫的突击车正碾过碎石路驶来,车顶的探照灯划破黑暗,照见后车厢用防水布盖着的加密设备。
莉娜的通讯请求几乎同时弹出来,背景音是仓库里此起彼伏的仪器嗡鸣声:“林中将,马克的芯片恢复了70%的数据,里面有布鲁克和瓦伦族的交易记录,还有……”
“还有‘归者’的名单。”林破天摸了摸胸前的晶核小月亮,苏凝月的意识在里面轻轻震颤,像在回应他突然收紧的手指,“通知史蒂夫和查理,半小时后到作战室。”
当星网的晨光即将漫过天际线时,作战室的红色警报灯开始旋转。
林破天将终端倒扣在战术地图上,匿名信息的最后一行字还在视网膜上灼烧:“第一个归者,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