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宿舍一楼传来一阵轻微的“咯吱”声。
霍言躺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右手悄悄按在肩膀上。他己经这样躺了一整夜了,一动不动,不是因为懒,是因为疼。
不是普通的酸胀,而是一种钝钝的、刺刺的、像有根锈掉的铁钉钉进骨缝的疼。
“靠……”他咬着牙骂了一句。
这是那次青训营对西江市联队时留下的小伤,当时只是稍微脱位,压了几天就能动,没敢和教练说,现在——它像炸雷一样炸开。
他试着起身,刚一撑地,右肩瞬间一阵剧痛,手肘都抖了一下。
“操……”这次他骂得比刚才更狠,“我不会是……废了吧?”
清晨,训练场上。
王涛教练正带着全队做热身,哨声一吹,队员们迅速进入对抗练习。
“霍言!”教练喊。
“到!”
霍言忍着肩膀的疼,努力做出没事人的样子,走向球门。
但动作一僵硬,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
“我……昨晚练多了,有点拉伤。”
王涛盯了他几秒,“少废话。热身完,给我扑十组近距离射门。”
霍言硬着头皮上了。
第一组,他咬牙扑了出来。
第二组,他己经开始吸冷气。
第三组,杜国风一脚重炮轰中球门右上角,霍言想起跳却根本抬不起手——
“砰!”球应声入网。
他跪在草地上,肩膀像断了线的风筝,软塌塌的挂着。
王涛脸色立刻阴了。
“你是来搞笑的吗?这点球都不扑?”
霍言艰难站起,右手却捂着肩膀,一言不发。
司钰看见了,眉头皱得比天还紧。
“霍言,你……是不是肩……”
“闭嘴!”霍言厉声打断。
王涛脸更黑了:“别以为长得帅我就不骂你,你这样状态,坐板凳都嫌你占地儿。”
“你给我滚下去。”
霍言低着头,转身走了下场。
下午,霍言坐在医疗室门口,整个人靠着墙,额头满是冷汗。
他没进去,他不敢进去。
他怕听到那句最可怕的判决——“你这伤,如果反复,就别当门将了。”
“那你还练个屁守门?”
“你不如回去当校草。”
脑子里全是那些声音,一遍一遍回放。
“你只是个高中队打出来的门将,撑不到职业。”
“肩膀不好,扑什么球?”
“你看刘岩多稳定,你呢?”
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选错了位置?是不是命里就不该站在球门前?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套——满是草渍、泥点和昨天未洗干净的汗痕。
眼前一阵发黑。
“霍言。”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霍言愣住,抬头一看,是司钰。
穿着队服,双手插兜,眼神却不是平时那个“老冷淡”,而是……带火的。
“你干嘛?”霍言声音有点虚,“看笑话?”
司钰走过来,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
“你打算放弃?”
霍言不说话。
“你打算不扑了?”
霍言仍然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下一秒,司钰首接爆了。
“你不扑球,世界太无聊了你知道吗?”
霍言猛地抬头。
司钰眼神前所未有地燃,“你以为你是谁?你是那种靠漂亮脸蛋混进来的吗?”
“你知道你扑球有多帅吗?你知道我们上场前靠谁提气的吗?”
“是你!你霍言!”
“你每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全队就觉得我们不会输!你倒下了,谁来顶?”
霍言眼圈忽然有点泛红。
“我只是……怕我真的守不住了。”
司钰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什么,扔到他怀里。
是一只新的、干净的门将手套。
“谁让你不扑球了?你是门将,就别跟我谈什么‘适不适合’。”
“你只需要扑就对了。”
“你想改踢前锋?”司钰声音压低:“我不许。”
霍言抱着手套,低头轻笑了一声。
“……你真烦。”
“你就知道骂我。”
“骂你?我在鼓励你。”
“你这叫鼓励?”
“嗯。青训营就这风格。”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司钰扭头离开,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肩膀不好可以养,但你这个人……别坏了。”
晚上。
霍言走进医务室,配合做完检查。
医生看着片子,皱眉。
“你这伤……压了太久了。”
“但还没到不可逆。只要不拼命地扑,控制训练量,还有得救。”
霍言点点头,“那就,养一阵子。”
医生问:“你是怕落选了?”
“不是。”
霍言咧嘴一笑,“我是怕……以后没人再看我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