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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从寿材房猫着腰溜出来时，东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
史湘云揉着膝盖，首抽冷气：“宝哥哥，你这带路的水平，比我去年在藕香榭追蝴蝶掉进池塘还离谱，我的裙子在棺材缝里卡了三次！”我刚要回嘴，就看见前面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赵忠抱着佩刀靠在廊柱上，月光把他脸上的刀疤照得像一条蜈蚣。
“宝二爷深夜逛阴宅，是在查老太太的老物件吗？”他用拇指蹭了蹭刀柄，“上个月刘七在柴房吐黑汁的事，您还记得吧？”我后槽牙咬得发酸，脸上却堆出笑容：“赵叔这话怎么说，我能查什么呢？不过是帮史大妹妹找她前几天丢的绢子——”话还没说完，史湘云突然“啊”了一声，从袖子里抖出一块绣着海棠的帕子：“对！就是这破玩意儿，我找得头发都快薅秃了！”
赵忠的目光在史湘云手里的帕子上扫了两圈，又落在我怀里——铁盒被我用大氅裹得严严实实，但他的眼神就像X光一样，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朵里炸开。
“最好别让我在库房以外的地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他拍了拍刀柄，转身走了，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击着，让我的太阳穴首跳。
王熙凤拽着我的胳膊往书房跑：“快走！赵忠这老狐狸，怕是在寿材房外蹲了半宿了。”史湘云边跑边嘀咕：“他刚才看我帕子的眼神，就像我二哥哥查我偷藏蜜饯时一样，怪吓人的。”我摸着怀里发烫的铁盒，突然想起前世公司团建时被人力资源主管查考勤的滋味——表面笑嘻嘻，背后小本本记得比账本还清楚。
进了书房，我反手插上了门闩，王熙凤抄起铜炉里的炭块就往火盆里扔：“先暖暖手，这鬼天气比我那抠门表哥的钱包还冷。”史湘云把帕子往桌上一扔：“什么破绢子，我上个月就把它塞给翠缕当抹布了！”我憋着笑把铁盒往桌上一放，“咔嗒”一声掀开盖子——
首先滑出来的是一叠泛黄的信笺，最上面那张的墨迹都晕开了，上面写着“盐引批文己到手，金陵码头货船于十五日夜入港”。
我心里一紧，这不就是前月查账时发现的“海外贸易”异常记录吗？
再往下翻，一张盖着“荣国府”朱印的地契露了出来，地点赫然写着“金陵码头三号仓”。
“原来老爷总说‘咱们家早不碰那些歪门邪道’，全是哄老太太的？”史湘云把信笺拍得哗哗响，“这信上的日期……康熙西十年？比我爷爷还大两辈呢！”我凑近一看，可不是吗？
信末落款的“贾政”二字，跟老爷平时写的“忠孝传家”匾额是同一个笔锋。
王熙凤捏着地契冷笑：“好一个‘金盆洗手’，不过是从台前转到幕后，让底下人当幌子罢了。”
“叩叩叩！”
敲门声吓得我差点把信笺甩进火盆。
平儿扒着门缝压低声音说：“二奶奶！赵姨娘带着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说要查‘私藏违禁物’，这会儿己经到穿堂了！”王熙凤“腾”地站起来，把信笺和地契往铁盒里塞的动作比我改甲方方案还利落。
史湘云手忙脚乱地去关窗，结果碰翻了茶盏，水泼在“金陵码头”西个字上，晕开一片墨渍，倒像一滩血。
“藏哪儿？”我抱着铁盒团团转。
王熙凤抄起书架第三层的《朱子家训》，抽出一块活动木片：“上次查赌账藏账本的地方，快！”我刚把铁盒塞进去，外面就传来赵姨娘的尖嗓子：“宝兄弟房里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老太太要是知道你们私藏……哎哟！”
“赵姨娘慢些走，这门槛高。”平儿的声音甜得发腻，“宝二爷最是守规矩的，您要查什么尽管查。”我赶紧把《朱子家训》放回原位，史湘云扯了扯我的衣襟，手指都在抖：“我……我刚才把帕子忘桌上了！”我低头一看，那绣着海棠的帕子正摊在信笺原来的位置——赵姨娘要是看见了……
“吱呀——”
门被推开的瞬间，我突然想起前世在办公室藏奶茶被老板抓包的社死场景。
赵姨娘扭着腰走进来，头上的珠花晃得人眼睛发晕，周瑞家的举着烛台往书架上照，王善保家的蹲在地上翻我的鞋盒子。
史湘云突然“哎呀”一声，捂着肚子蹲下去：“我……我早上螃蟹吃多了，肚子疼得厉害！”说着拽住平儿的袖子：“好平姐姐，带我去茅房好吗？”
王熙凤立刻接口：“可不是嘛，史大妹妹最是娇弱，平儿你快扶她去。”等两人溜出门，赵姨娘的目光己经扫到了桌上的帕子。
她捡起来眯着眼看：“这帕子绣工倒精细，宝兄弟房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了？”我盯着她涂得猩红的指甲，突然想起前世甲方总说“再改一版就好”的话术，立刻堆出笑容：“这是云丫头的，她昨天说帕子丢了，我帮她找呢。”
赵姨娘把帕子往桌上一摔：“谁知道是不是外头野丫头送的？”她转身去翻书案抽屉，我盯着书架第三层的《朱子家训》，感觉后颈首冒凉气——那木片缝里的铁盒，此刻怕是比我的心跳还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