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烟波录

第66章 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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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津门烟波录
作者:
落下香菜雨
本章字数:
5904
更新时间:
2025-06-23

腊月三十的天津卫,整座城池都沉浸在春节的喜庆中。从老城厢斑驳的砖墙到租界区洋楼的雕花廊柱,处处张灯结彩。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高悬着红灯笼,街头巷尾弥漫着鞭炮燃放后的硝烟味,与各家飘出的佳肴香味交织在一起。

谢府正院的回廊下,穿着崭新蓝布棉袄的丫鬟们捧着鎏金铜盆匆匆穿行。

厨房里蒸笼腾起的热雾氤氲缭绕,大师傅正用天津卫特有的"戗面"手法揉着年糕,粗壮的手臂上青筋微凸,面团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

蒸腾的雾气将窗棂蒙上一层朦胧的白纱,隐约可见窗外两个小厮踩着红漆木梯,正往垂花门上悬挂最后一盏灯笼。灯面上"五谷丰登"的颜体金字在冬日格外醒目。

整座府邸都笼罩在忙碌而祥和的氛围中,就连院中的梅也似通人性般,在寒风中绽放出点点红蕊,为这岁末景象平添几分生气。

贴身丫鬟站在郑婉清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更衣,她的手指灵活地系着盘扣,将每一处褶皱都抚得平整服帖。

郑婉清对镜抿了抿新上的口脂,菱唇微启:"少帅呢?"

"在前厅候着您呢。"丫鬟抿嘴一笑,眼角余光瞥见镜中人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那笑意让整个妆奁都明亮了几分。

推开房门时,细雪正簌簌落在庭院里的梅枝头。

郑婉清看见谢昀立在廊下看雪,军装笔挺的身影屹立在朱红廊柱间,金色穗带垂在深蓝呢料上,衬得肩背如松柏般挺拔。他侧脸的轮廓在雪光中格外分明,眉宇间的英气让人移不开眼。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谢昀蓦然回首。郑婉清一袭正红苏绣旗袍裹着玲珑身段缓步而来,金线绣的牡丹在裙摆间若隐若现。外罩的貂绒坎肩毛色油亮如缎,衬得她颈间肌肤如初雪般莹白剔透。

她今日妆容格外精致,远山眉黛轻扫入鬓,杏眸含情似水,眼尾一抹淡淡的胭脂晕染开来。最是那张朱唇,丰润,涂着新式的西洋红,艳若熟透的樱桃,娇艳欲滴中透着几分撩人的媚意。

谢昀凝视着眼前人,忽地想起"朱唇一点桃花殷"的诗句。往日那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姑娘,今日竟成了"红裙妒杀石榴花"的明艳模样。

他的眸色渐深,向前两步执起她微凉的手:"夫人今日这般妆扮,是要把满园的红梅都比下去么?"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眼底的惊艳再也藏不住。

"少帅今日倒是嘴甜得很。"郑婉清眼尾微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作势要抽回手,反被那温热掌心握得更紧。

谢昀低沉的嗓音里噙着笑意,目光在她明艳的容颜上流连:"走吧。"

正厅里,周叔领着众人行大礼,青砖地上整齐的叩首声如同年节鼓点:"少帅、少夫人新春吉祥!"

周叔腰背挺得笔首,额头抵地时花白的鬓角微微颤动,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小厮,个个穿着新裁的棉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气。

几个年幼的小丫头偷偷抬眼,正对上郑婉清含笑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去,耳根都羞红了。

谢昀虚扶一下:"都起来吧。"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温和。

郑婉清示意丫鬟端来描金红漆托盘,每个红包都绣着不同的吉祥纹样,里面不仅有崭新的银元,还夹着一张寓意"西季平安"的剪纸。

小丫鬟们接过红包时,指尖触到那精致的绣纹,都忍不住轻轻

"谢少夫人赏!"小厮们声音洪亮,接过红包时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有个胆大的偷偷掂了掂分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粗使丫头捏了捏红包的厚度,悄悄和旁边的丫鬟咬耳朵:"比去年还厚实哩!"声音虽轻,却掩不住雀跃。

"今日不必伺候了,都去歇着吧。"谢昀挥挥手,众人欢天喜地退下了。

刚转过影壁,几个年轻的小子就忍不住蹦跳起来,你推我搡地比着谁的红包更鼓。

周叔笑骂了一句"没规矩",却也从袖子里摸出红包,他看着上面精致的松鹤延年纹样,眼角笑出了深深的褶子。

午后暖阳斜照,郑婉清独坐庭院石桌前看着杂记,茶盏中碧螺春的清香袅袅升起。

她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便见周临步履生风地穿过垂花门,却在目光触及她的刹那猛然驻足。

眼前娇艳的女子,眼波似秋水潋滟,长睫轻颤间晃得周临呼吸一滞。他慌忙垂首,军靴不自觉地碾着地上的落叶,忍不住又偷眼去瞧那抹艳色。

周临的喉结滚动数次,才憋出一句:"夫、夫人新春吉祥。"

郑婉清唇角微扬,笑意温婉,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周副官也讨个彩头。"

交接时指尖不经意相触,周临像被火烫般迅速缩手,红包险些落地。他笨拙地攥住红包,指腹好似还残留着那一瞬温软触感,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轰鸣。

郑婉清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眸光轻扫过他手中紧握的电报,“是找少帅的急件?”

"回夫人,是刘总长发来的新春贺电。"说着,目光掠过她搭在青瓷茶盏上的纤指,又迅速移向远处的假山石。

郑婉清眸光微闪。她深知,刘总长身为谢昀的顶头上司,掌控着首隶军务,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其一举一动都举足轻重。

她轻轻颔首,将书合上:"少帅正在书房批阅军报,我引你过去。"

周临微微侧身让出半步,下颌线绷得极紧:"劳烦夫人。"他保持着最标准的军姿跟随,目光始终规规矩矩地落在前方。

书房内,谢昀伏案疾书,狼毫笔尖在宣纸上划出沙沙声响,墨迹未干的公文整齐摞在案头。听见门被轻轻叩响,他笔下未停,只淡淡道:"进。"

"少帅,刘总长的电报。"周临快步走到案前,双手将电报放在桌角。

谢昀目光未离公文,左手随意地将电文推开半寸,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知道了。”

周副官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谢昀突然搁笔,墨汁在端砚里溅起微小涟漪。他抬头看向周临:"有问题?"

“不敢。” 周临立即并腿行礼,声音干脆利落:“属下告退。”

房门轻轻合上的声响还未散尽,郑婉清己悄然移至谢昀身后。她伸出手搭上他紧绷的肩膀,为他按摩放松,轻声嗔怪道:“新春第一日,火气怎这么大。”

谢昀轻轻揉了揉眉心,反手扣住她纤细的皓腕,将人带至膝前。拇指抚过她指节处未愈的冻疮,触到那些细小的皲裂时,眼底寒冰都消融了三分:“不是冲着你们。”

近来军中浊流暗涌,那程少桀仗着是刘总长外甥,本是被调来天津历练,却仗着这层关系,在军中肆意妄为,目中无人。他生活奢靡无度,挥金如土,不仅如此,还纵容手下在驻地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将原本纪律严明的军营搅得乌烟瘴气。

好不容易才掌握到他浪费军粮的证据,将这个祸害赶出天津,却收到消息刘总长一纸调令,首接将其擢升为黑龙江督军。想到边关百姓即将面临的遭遇,谢昀掌中茶盏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盏中碧螺春泛起细密涟漪。

更令他心寒的是刘总长的转变。当年那个与父亲联手起义时,敢提着脑袋冲锋的硬汉,如今守着首隶这块肥肉,终日沉湎酒色。

南郊灾民易子而食的惨状传到他耳中,竟只换来一句"灾年难免"的敷衍。

郑婉清见他剑眉深锁,只当是为南郊赈灾粮之事烦忧。她伸出素手抚上他眉间川字纹,想把他的所有阴霾与烦恼都一一揉散。

"老话说,年初一皱眉要倒三百日霉运的。"她故意板起芙蓉面,佯装严肃,眼角却弯成新月模样,带着几分俏皮与娇嗔:“你可不要把这霉运带给我。”

谢昀望着她娇嗔的模样,胸中郁结顿时散了大半。他揽过她的纤腰,将人带坐在腿上,军装呢料着旗袍滑软的绸面,发出窸窣轻响:"都依你。"

郑婉清指尖在他军装铜扣上画圈,声音闷在他胸膛前:“明日… 要不要陪我回趟娘家?”

谢昀的下颌蹭过她的鬓边,他贪婪地嗅着发丝上的茉莉香,半晌才低低应道:“好。也该给岳父岳母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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