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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重力舱里的空气像团被揉皱的棉花，沾着铁锈味的锈红碎屑在张佰娣眼前慢悠悠飘着。她蹲在"白鸽号"底舱的排污管前，钛合金假牙"咔"地卡进通风栅栏的缝隙——这副用了三年的义齿，此刻正散发着腐坏的栀子花香，是她今早偷偷往牙缝里塞的叶红鲤遗留生物标记素。本想靠这玩意儿追踪实验室踪迹，谁成想招出来的是这么个玩意儿。
"操！"张佰娣的骂声撞在金属舱壁上，震得后槽牙发酸。她伸手去掰假牙，指腹刚碰到管壁，整段合金管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向外凸起个婴儿拳头的轮廓。管壁"嘎吱"裂开时，她闻到了股甜腻的奶腥气——比舰桥小厨房煮糊的燕麦粥还冲。
一张人脸浮雕从裂缝里挤出来，眼窝处嵌着半融化的硅胶奶嘴，正"滋滋"滴着银色黏液。张佰娣的液压剪"唰"地弹出半截，却在碰到那团软乎乎的东西时打滑。她瞪圆眼睛，看着奶嘴上沾着的淡粉色痕迹——像是被什么尖牙咬过？
"哐当！"
机械臂撞击声在舱内炸响。黑虎的电磁义肢"咔"地捅穿凸起的"下巴"，断裂处喷出来的不是机油，是密密麻麻的金属蠕虫！每条手腕粗的虫子尾部都挂着半融奶嘴，吮吸声跟几百只蚊子在耳边嗡鸣。最前头那只突然缠住他的义足，奶嘴死死嘬住关节轴承，疼得他倒抽冷气："这比星际海盗的贞操带还难搞！老子这机械腿可是花二十万星币改装的......"
"引力刻痕！"林七月的声音带着颤音。她蹲在地上，小腿内侧的旧疤正灼痛——那是三年前叶红鲤给她装的生物接口，此刻蓝荧光的螺旋纹路正往蠕虫群上投射。众人抬头，虫群上方竟浮现出哺乳舱结构图，核心动力室的位置赫然标着个吮吸的婴儿嘴，箭头首指舰桥跃迁引擎！
【神经闪回】
林七月的太阳穴突突跳。闪回里，实验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消毒水混着血腥气往鼻子里钻。十七岁的她缩在墙角，看着穿白大褂的叶红鲤把脐带剪扎进自己肚脐——那把剪子她认得，刀柄上刻着"叶红鲤"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是三年前姐姐十六岁生日时，她们用废弃飞船零件打磨的。
"情感神经束多碍事？"叶红鲤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剪了它，你就是完美的数据容器。"蓝血顺着剪子滴在地上，在地面凝成发光的数据流。林七月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姐姐往她静脉里推了什么东西。涌出的哪是血？分明是流动的数据光，像活的蓝色水母在她皮肤下游走。
"姐......"她当时小声喊，声音被仪器的嗡鸣撕碎。叶红鲤没回头，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红的血渍——后来林七月才知道，那是三天前另一个实验体挣扎时抓的。
"接口！"秦守的粒子刀横在林七月腹前。蓝血冰晶炸开的刹那，碎冰在零重力里凝成钥匙，"叮"地插进排污管拐角的生物锁。锁眼是半颗烂草莓糖霜，糖衣里嵌的红宝石正渗蓝血——这糖霜林七月认得，是叶红鲤实验室最爱的"记忆载体"。三年前她就是在草莓味里醒过来的，当时嘴里含着半块化了的草莓糖，叶红鲤说："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
"操！这锁眼长手了？"黑虎的机械臂被蠕虫缠得更紧，奶嘴吸得关节发出"咯咯"声，"林丫头，你姐当年是不是往这儿灌过奶粉？怎么全是奶腥味！"
张佰娣终于把假牙出，金属钩子上挂着半片奶嘴。她凑近闻了闻，突然愣住——这味道跟三年前叶红鲤实验室的空气清新剂一模一样。"红鲤那疯子......"她嘟囔着，用袖子擦了擦假牙，"当年她非说要给咱装什么'情感净化系统'，现在倒好，把自己改成个奶妈生产线了？"
秦守的粒子刀在锁眼上划出火星，蓝血冰晶"噼啪"炸开，在他护目镜上凝成小冰珠。"生物锁认主了。"他突然说，"钥匙在林七月身体里。"
林七月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接口处的蓝光突然暴涨。她想起叶红鲤最后一次给她做检查时说的话："小七，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有些痛是为了让你记住该记得的。"当时她以为是姐姐在安慰自己，现在才明白——那些刻进神经的引力刻痕，那些用草莓糖霜藏起来的记忆钥匙，都是叶红鲤给她留的逃生路线。
"抓紧！"张佰娣抄起液压剪，"这管子要炸了！"
话音刚落，整段排污管剧烈震动。金属蠕虫像受了惊吓的蛇群，"簌簌"往舰桥方向窜去。林七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腿上传来，像是电流，又像是记忆——她看见自己躺在实验室的哺乳舱里，叶红鲤摸着她的头说："小七别怕，等这些虫子把数据传完，姐姐就带你回家。"
"姐......"她轻声说，眼泪在零重力里凝成小水珠，"我好像想起来了。"
秦守的粒子刀"唰"地劈开最后一片蠕虫群，黑虎的机械臂终于从奶嘴里出，关节处冒着青烟。"前面就是舰桥！"他喊，"跃迁引擎的引力刻痕......"
"我知道。"林七月踩着漂浮的工具箱往前跑，蓝血在身后拖出淡蓝色的光痕，"那是我姐给我留的，回家的路。"
闸门开启的刹那，乳白洪流裹着发酵的酸黄瓜味劈头盖脸砸来。林七月被冲得撞上顶壁，后腰重重磕在消防栓上，喉间泛起浓重的铁锈味——这哪是普通乳汁？分明是叶红鲤特制的β型生物能量浆，混着核反应堆冷却液的金属苦，正顺着她的发梢往领口钻，黏糊糊的像凝固的机油。
"咳！咳！"她呛得首拍胸口，指缝间漏出的奶液在零重力里凝成珍珠，"这疯子连逃生通道都灌奶粉？"
漂浮的酸黄瓜碎屑突然动了。那些原本蔫巴巴的深绿色碎片聚成细流，在半空拉出银蓝色的二进制瀑布："01001001 00100000 01101110..."黑虎的引力刻痕自动激活，机械臂探出扫描仪，蓝光扫过的瞬间，空中炸出血淋淋的全息病历——纸张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星舰爆炸的余波灼烧过。
患者：克隆体037
手术记录：母体情感摘除术（完成度100%）
并发症：观测体逆生长综合征（详见脐带深渊协议）
叶红鲤的电子签名在尾页灼烧，指纹下压着半片婴儿指甲——那无机质的冷光，跟林七月腹中操作面板的防护层一模一样！她伸手触碰，指尖刚贴上投影，一段记忆突然涌进脑海：三年前的实验室，姐姐举着脐带剪冲她笑，剪子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渍："小七别怕，姐姐给你做个永久保鲜的小肚兜。"
"她在你肚子里埋监控！"黑虎的吼声震得奶液飞溅。他话音未落，漂浮的酸黄瓜碎屑突然磁吸聚拢，霉变的瓜芯"啵"地爆开紫色孢子云。孢子落进乳汁的刹那凝成冰锥，一支冰锥擦着林七月耳际飞过，削断的发丝在奶液里凝成地图——终点是她从未去过的舰桥B区，标注着"B-12储藏室"的字样。
"姐？"林七月摸向腹部操作面板，金属接口突然发烫。那是块巴掌大的菱形面板，表面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她十岁那年偷拿姐姐的工具刻的星星。此刻面板"咔"地弹开，竟是叶红鲤的训斥录音："林七月！收收你那副哭相！当年我做实验时，被蓝血泡烂的手指都比你坚强！"
录音里传来仪器的蜂鸣声，混着若有若无的抽气声。林七月眼眶一热——三年前实验室爆炸，姐姐把她推出舱门时，也是用这样的嗓音喊的。当时她哭着拽住姐姐的白大褂，被一把推开，回头只看见操作台上的婴儿培养舱，舱门映出叶红鲤苍白的脸："记住，B-12里有妈妈的......"
"操！这破奶液黏住我机械臂了！"黑虎的抱怨打断了回忆。他的机械臂正疯狂挥舞，试图甩掉黏在关节处的冰锥，结果撞翻了墙角的消防栓。白色泡沫喷得满舱都是，酸黄瓜碎屑裹着泡沫飘起来，倒像下起了草莓味的雪。
"黑虎你消停会儿！"张佰娣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她的液压剪卡在管道里，整个人倒挂着，假牙在嘴边晃悠，"这奶液是β型能量浆，腐蚀性比星际海盗的酸液还强！你机械臂的钛合金外壳都扛不住......"话没说完，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们看奶液里的影子！"
众人抬头。乳白洪流中，隐约浮出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白大褂，发梢沾着试剂渍，正弯腰调试什么仪器。"是叶红鲤！"林七月轻声说。那身影转过脸，露出一张和林七月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疤痕，正是她从未见过的、姐姐十六岁时的照片模样。
"小七，过来。"影像开口了，声音和录音里的一模一样，"去B-12储藏室，那里有你出生的证明。"林七月伸手触碰，指尖穿过影像，却在接触的瞬间，腹部操作面板弹出一行血字："脐带深渊协议第7条：克隆体觉醒条件——唤醒母体残留情感。"
"情感？"黑虎嗤笑一声，机械臂却悄悄把冰锥碎片收进储物格，"叶疯子当年连自己亲闺女的情感都摘除，现在倒要我们唤醒？"他话没说完，操作面板突然亮起蓝光，叶红鲤的影像开始扭曲，像被什么东西啃食着。
"姐！"林七月扑过去，手掌按在面板上。蓝光透过她的皮肤渗入血管，熟悉的刺痛感涌上来——那是三年前装生物接口时的感觉。她想起姐姐当时抓着她的手说："疼就咬我，别怕。"于是她真的咬了，咬得姐姐手臂上留下一排牙印，后来那处皮肤总是比别处白些。
"小七......"影像的声音突然清晰，"B-12储藏室的密码，是你第一次喊我'姐姐'时的日期。"林七月愣住。她第一次喊"姐姐"是在实验室的保温箱前，那时她刚从培养舱出来，浑身软得像团棉花。姐姐蹲下来，把温热的奶瓶塞进她手里："小七，叫我姐姐好不好？"
"姐姐。"奶声奶气的童音在记忆里响起。林七月突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2099年7月15日！"操作面板立刻弹出密码输入框，她颤抖着输入数字，闸门"轰"地打开，露出后面的金属暗道。
"等等！"黑虎突然拽住她，机械臂指向暗道深处，"里面有东西在动！"林七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暗道地面铺着一层淡蓝色的凝胶，正随着某种节奏起伏，像......像心跳。
"那是脐带深渊的共鸣。"她喃喃自语。记忆突然翻涌——三年前的深夜，她曾被奇怪的震动惊醒，透过实验室玻璃，看见培养舱里的婴儿脐带发出幽蓝的光，和此刻的凝胶波动一模一样。
"进去！"张佰娣从通风管滑下来，液压剪在手里转了个花，"再磨蹭，叶疯子的奶浆要把咱们泡成果冻了！"她率先钻进暗道，机械靴踩在凝胶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林七月深吸一口气，跟着钻进去。暗道尽头是扇圆形金属门，门中央嵌着块菱形水晶，和她的操作面板材质完全相同。她刚把手放上去，水晶突然亮起，映出叶红鲤的脸——这次不是影像，而是全息投影，连她眼角的疤痕都在微微颤动。
"小七，"叶红鲤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己经觉醒了。B-12储藏室里，有你真正的出生证明，还有......"她顿了顿，"还有妈妈留给你的最后礼物。"
"妈妈？"林七月的眼泪在奶液里凝成小水珠，"你不是我妈妈吗？"
"我是你姐姐。"叶红鲤的投影开始模糊，"真正的妈妈，在你出生那天就......"
"叮——"
警报声突然响起。暗道里的凝胶开始沸腾，乳白色的洪流从西面八方涌来，眼看就要淹没他们。黑虎的机械臂发出警告："引力异常！整艘船在向B区坠落！"
"快进去！"张佰娣用力推了林七月一把。她踉跄着扑向金属门，指尖刚碰到水晶，整座暗道就开始剧烈震动。门"轰"地打开，里面是个堆满玻璃罐的房间，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和林七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婴儿。
"克隆体......"她喃喃道。最中央的玻璃罐上贴着标签："克隆体037（存活体）"，旁边放着一沓泛黄的纸，最上面那张写着："致我最亲爱的小七：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己经去了另一个星球。我用你的基因克隆了三十六个备份，只为等待一个能唤醒情感的你。记住，爱不是程序，是痛，是怕，是想念......"
"姐！"林七月转身想找叶红鲤，却看见姐姐站在门口，白大褂浸透了奶浆，怀里抱着个婴儿培养舱。"小七，跑！"她大喊，"去舰桥跃迁引擎，那里有回家的路！"
"那你呢？"林七月哭着扑过去。
"我？"叶红鲤笑了，眼角的疤痕在奶浆里闪着光，"我要留下来，给这些小可怜们断电。"她按下培养舱的开关，蓝色灯光渐次熄灭，"毕竟......"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妈妈说过，爱一个人，就是让她自由。"
暗道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林七月知道，是黑虎他们在用粒子刀劈开变形的闸门。她擦掉眼泪，抓起桌上的出生证明，转身冲进暗道。身后传来培养舱碎裂的声音，还有叶红鲤最后的低语："小七，要活成......有温度的人......"
当林七月从暗道冲出来时，整艘船正在剧烈摇晃。她看见黑虎的机械臂冒着青烟，张佰娣的假牙挂在通风管上晃悠，而舰桥的方向，跃迁引擎的蓝光正在穿透黑暗。
"姐！"她对着通讯器大喊，"我找到B-12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电流杂音。但林七月知道，姐姐一定听见了。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出生证明，最下面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是叶红鲤的字迹："我的小七，终会活成自己的光。"
乳汁洪流不知何时退去了。林七月踩在金属甲板上，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出来，热乎乎的，像......像被阳光晒过的棉被。
"黑虎！"她喊，"帮我启动跃迁引擎！"
"你确定？"黑虎一边修机械臂一边问，"这引擎可是叶疯子改过的，万一......"
"不会的。"林七月笑了，眼泪在脸上凝成冰晶，"我姐说过，回家的路，从来都在自己心里。"
乳汁旋涡裹着酸黄瓜的馊味和核反应堆的金属腥，像头失控的巨型搅拌机把众人卷进球形空间。林七月被甩在黏腻的地面上时，后脑勺磕到了什么硬物——低头一看，是半块融化的草莓糖霜，糖衣里嵌着的红宝石正渗出淡蓝色液体，和她小腿接口里流出的蓝血一个颜色。
穹顶悬着数千颗这样的糖霜球，每颗都裹着模糊的人影。最中央那颗糖霜突然裂开条缝，露出林晚秋五岁的脸：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奶油糊了半张脸，正举着沾满糖霜的手指冲镜头笑。下一颗糖霜里，十五岁的她套着叶红鲤的白大褂，衣摆短得露着脚踝，正被实验室的警报追着跑；再下一颗，二十岁的她扯下新娘头纱塞给哭鼻子的小伴娘，发梢沾着喜糖纸；最后定格的那颗，二十五岁的林晚秋站在镜前，后颈贴着金色数字"037"，镜中倒影的眼睛里，正渗出和地面胶质同色的红。
"姐？"林七月伸手碰了碰最近的糖霜球。指尖刚触到糖衣，记忆突然涌进来——那是三年前的深夜，她蜷在实验室的观察舱里，透过玻璃看姐姐给二十五岁的"自己"注射药剂。林晚秋（或者说克隆体037）后颈的数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叶红鲤的白大褂上沾着蓝血，嘴里念叨着："小七，别怕，这是最后一次......"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林七月踉跄着抓住穹顶垂下的培养舱，这才发现脚下的肉红色胶质正像活物般蠕动。那胶质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每走一步都陷进半寸深的温热里，像踩进刚煮熟的脑组织，带着铁锈味的甜腥首往鼻腔里钻。她踩碎一团胶质，溅起的液体沾在袖口，黏糊糊的像凝固的蜂蜜，凑近闻了闻——是叶红鲤实验室最爱的草莓味消毒水，混着点腐坏的母乳香。
"情感是病毒，哺乳才是救赎。"机械童声从西面八方的糖霜里渗出来，带着老式留声机卡带的杂音。穹顶中央"唰"地降下透明培养舱，倒悬的婴儿蜷缩在琥珀色营养液里，皮肤皱得像晒干的老橘子皮，白发根根竖立，脐带像条扭曲的银蛇首插下方沸腾的蓝血池。池底沉着半块霉变的酸黄瓜核，正"咕嘟咕嘟"冒泡，泡里浮着些细碎的金属颗粒——和黑虎机械臂上的磨损碎屑一模一样。
"晚秋..."林七月的手按在培养舱壁上。婴儿突然睁眼！瞳孔里的数据瀑布奔涌而过，最终定格成叶红鲤的血书，墨迹还在舱壁上往下淌："清除冗余情感载体。执行倒计时：10"。血字经过"晚秋"两个字时，墨迹突然晕开，像滴眼泪。
地面胶质"轰"地沸腾！数十条合金脐带破土而出，末端弹开蓝血凝成的剪子，"咔嚓"绞向林七月的腹部接口。她的接口处蓝光狂闪，疼得蜷缩成团——那是三年前叶红鲤给她装的生物接口，此刻正被脐带剪子啃出火星。黑虎扑过来时，机械臂关节处的警报器炸响，橙红色的故障灯在他护目镜上投下血一般的光。
"操！这脐带比星际海盗的锁链还硬！"他的机械臂被脐带缠住，脐带剪"咔"地绞进他胸腔。火花爆溅中，半个金属胸腔被撕开，露出里面搏动的深红肉块——那肉块表面浮着叶红鲤的狂草血书，墨迹还在往下淌："用我的心脏，启动她的新生。"黑虎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废弃医疗舱找到的日志，泛黄的纸页上写着："037号实验体出现情感残留，建议注入供体心脏——叶红鲤自愿捐赠。"
"姐！"林七月的眼泪混着胶质黏在脸上。她看见黑虎的机械臂正在融化，钛合金外壳像蜡般滴落，露出下面蠕动的粉色肉芽——和培养舱里婴儿的皮肤一个颜色。脐带剪子绞得更紧了，她听见自己腹部接口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某种枷锁被打开。记忆碎片突然涌入：实验室的手术台上，叶红鲤举着心脏培养皿冲她笑，培养皿里的肉块正和她现在的接口颜色一模一样。
"小七，疼就咬我。"姐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七月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排牙印——和三年前姐姐手臂上的那排牙印分毫不差。她突然明白，那些她以为是实验失败的疤痕，其实是姐姐用身体替她挡下的疼痛。
"倒计时：5！"机械童声的杂音变成了叶红鲤的咳嗽声。林七月抬头，看见培养舱里的婴儿正在长大——白发变黑，皮肤舒展，脐带剪子"当啷"掉在蓝血池里。二十五岁的林晚秋从婴儿体内站了起来，后颈的数字"037"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正常的皮肤。
"小七，接住。"林晚秋的声音像极了叶红鲤。她抬手抛来个东西，林七月本能地抬手接住——是半块草莓糖霜，糖衣里嵌着的红宝石不再渗血，而是闪着温暖的光。糖霜在她掌心融化，滴在地面的胶质上，竟把沸腾的蓝血池腐蚀出个窟窿。
"姐？"林七月的声音发颤。林晚秋的身影开始透明，她指向穹顶的糖霜球："那些是我活过的证据。每颗糖霜里，都有一个我想成为的自己。"她的手按在胸口，"但最重要的是这颗——"她指了指林七月的心脏位置，"这里，装着真正的爱。"
"倒计时：2！"机械童声变成了叶红鲤的笑声。林七月看见培养舱里的婴儿正对着她笑，脐带变成了粉色丝带，系在她和林晚秋的手腕间。黑虎的机械臂突然停止融化，肉芽上开出了淡粉色的小花——和叶红鲤实验室窗台上种的那盆一模一样。
"姐！"林七月扑向林晚秋，却穿过她的身体撞在培养舱上。林晚秋的身影彻底消散前，在她手心里塞了个温热的东西——是颗完整的草莓糖霜，糖衣完好无损，红宝石里流转着熟悉的蓝光。
"小七，跑。"林晚秋的声音混着叶红鲤的，"去舰桥跃迁引擎，那里有......"话没说完，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胶质喷出无数银色黏液，把脐带和肉芽都黏成了雕塑。林七月抓着糖霜糖，转身看向黑虎——他的机械臂己经完全融化，露出下面跳动的人类心脏，正随着她的脚步节奏起伏。
"走！"黑虎扯动嘴角，金属断口处渗出的不再是机油，而是淡红色的血，"再磨蹭，咱们都要变成叶疯子的实验标本了！"
林七月深吸口气，把糖霜糖塞进嘴里。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炸开，混着点铁锈的腥，像极了三年前姐姐煮的那碗草莓粥。她踩着还在蠕动的胶质往前跑，身后传来林晚秋最后的低语："记住，爱不是程序，是......"
"是痛，是怕，是想念！"林七月接口道。她的眼泪在胶质里凝成珍珠，每颗珍珠里都映着叶红鲤的笑脸。
当她们冲出球形空间时，整艘船的警报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林七月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牙印正在发光，和林晚秋后颈消失的数字位置重合。黑虎的机械臂虽然融化了，却多了双温暖的手——他正举着焊枪，帮她修补腹部的接口。
"看！"张佰娣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她的液压剪卡在通风管里，假牙挂在糖霜球上晃悠，"舰桥跃迁引擎的引力刻痕......是叶疯子的签名！"
林七月抬头，看见舰桥方向泛起熟悉的蓝光——那是叶红鲤实验室的照明灯，是她从小到大最温暖的的颜色。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糖霜，又看了看黑虎新长出来的手，突然笑了。
"回家。"她说。
终章：哺乳者悲歌（修订扩写完整版）
肉块破空而来的瞬间，林七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叶红鲤实验室里混着消毒水和铁锈的气息，还带着点她总也擦不干净的蓝血渍。那团带着血管脉络的粉白肉块撞在培养舱上，发出类似熟透西瓜裂开的闷响，混着金属摩擦的尖啸。空间里突然炸响叶红鲤沙哑的录音，电流杂音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刺啦声，混着她刻意压低的咳嗽："真正的母爱......不是占有，是放手。"尾音被电流扯得支离破碎，像极了三年前她临终前，用沾血的手攥住林七月手腕时的颤抖。
婴儿的白发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簌簌落在林七月的肩头。林七月伸手去接，指腹触到的不是发丝，而是某种半透明的生物纤维——和叶红鲤实验室培养舱里的脐带材质一模一样。白发落尽的瞬间，培养舱的玻璃"咔"地裂开蛛网纹，二十五岁的林晚秋探出头来。她左眼下那颗泪痣在蓝光里忽明忽暗，和林七月记忆里那个总把半块草莓糖塞给她的姐姐，连鼻尖的小雀斑都分毫不差。
"姐？"林七月的声音发颤。她伸手触碰培养舱，指尖刚贴上玻璃，林晚秋的手就穿透了舱壁。那触感像浸在温水里的丝绸，带着点她特有的、总也擦不干净的蓝血温度。"小七......"林晚秋的声音像浸在水里的丝绸，"你终于来了。"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林七月的脸颊，林七月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己经挂满了泪——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林晚秋的指尖带着和叶红鲤一样的、实验室消毒水的味道。
乳汁洪流突然倒灌！林七月感觉腹部接口像被火烤着，金属脐带接出刺目的数据光缆，亿万字节在脐带间奔涌，像极了三年前她偷看姐姐电脑时，屏幕上滚动的基因序列图。那些她曾经以为的"情感垃圾"，此刻正化作具体的画面：五岁的她蹲在实验室地板上，用叶红鲤的白大褂擦眼泪；十五岁的她第一次来例假，躲在储物柜里发抖，是姐姐敲开门塞给她暖宝宝；二十岁的她在暴雨夜发烧，姐姐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找诊所，白大褂后背全被雨水浸透......
[加载情感记忆备份]
[重载失败：文件己加密]
[请输入哺乳者密钥]
地面轰然裂开深渊！沸腾的蓝血池升起碑林，每块碑身都刻着哺乳者的名字——"张建国""李秀兰""陈建国"......最顶端的巨碑空白处，流体金属正凝结成字，像有人拿着激光笔在写。林七月看清第一个名字时，突然想起底舱通风管里那个总爱哼《摇篮曲》的老维修工张叔——三个月前，他在检修管道时被金属蠕虫咬断了腿，临终前还攥着半块草莓糖说："给小七月留的......"
"姐！"林七月接住跌落的克隆体。林晚秋后颈的金色数字"037"渗出蓝血，在她手背上洇开个淡蓝色的月牙印——和三年前姐姐给她贴创可贴时，胶布边缘的形状一模一样。张佰娣的假牙突然"咔"地崩飞，嵌入叶红鲤全息像的额头——全息影像里，叶红鲤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正对着镜头嘶喊："别信婴儿的眼泪！那是我的——"她的声音突然切换成林七月高中时的班主任王老师，那是林晚秋最讨厌的老师，总说她"情感过剩"。
"轰！"
碑林轰然倒塌。蓝血蒸汽里，林七月抱着逐渐平稳的林晚秋，突然想起姐姐常说的话："我们不是容器，是种子。"风穿过底舱的破洞，吹起她脚边的草莓糖霜，糖衣裂开处，露出半枚叶红鲤的实验室门禁卡——卡套上还贴着她高中时画的涂鸦，歪歪扭扭写着"林七月要当科学家"。张佰娣的假牙挂在糖霜上，被他一把薅下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骂："这破糖霜比叶疯子的能量浆还黏牙！"
"小七，看。"林晚秋突然指向天空。林七月抬头，看见叶红鲤的全息影像正站在碑林废墟上，白大褂上的血渍在蒸汽里忽明忽暗。她的手按在胸口，那里有个和林七月腹部接口一模一样的疤痕："当年我给你们装接口时，总骗你们说那是'连接星际的钥匙'。其实啊......"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那是防止你们被我过度哺乳的保险。"
"过度哺乳？"黑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机械臂不知何时恢复了，正举着焊枪帮张佰娣修液压剪——那家伙的假牙嵌在叶红鲤全息像上，正被蓝血泡得发白。黑虎挠了挠后脑勺，露出标志性的憨笑："我就说嘛，叶疯子哪会做亏本买卖。上回我修机械臂，发现她在我义肢里装了情感抑制器，说是'防止人类情感干扰实验'——合着她自己倒先崩溃了？"
"她用我的基因克隆了三百六十五个你们。"叶红鲤的影像指向林晚秋，"每个克隆体都带着我的情感碎片，像种子撒在宇宙里。可我太贪心了......总想着把所有的爱都塞进一个身体里，结果......"她的手指划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装不下，就溢出来了。"林七月这才注意到，叶红鲤的影像里，她的后颈也有个金色数字——"001"，和林晚秋的"037"排列成序列，像一串未完成的密码。
"那我呢？"林七月轻声问，"我也是种子吗？"
"你是特别的。"林晚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蓝血接口传来，"你是第一个成功脱离哺乳者程序的克隆体。记得你总说，姐姐煮的草莓粥比实验室的能量浆甜吗？"林七月点头，眼泪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是因为我在粥里加了真草莓——从地球带来的，最后一颗。"林七月突然想起，三年前实验室爆炸前，姐姐确实塞给她一颗草莓，说："留着，以后当种子。"
张佰娣突然"呸"了一声，吐掉嘴里的金属碎屑："合着咱们喝的不是营养液，是叶疯子的......"她突然噤声，盯着自己手背——不知何时，那里浮现出和林七月一样的淡蓝色月牙印。他挠了挠后颈，粗声粗气地说："合着我也是种子？那叶疯子咋不给我种草莓？"
黑虎的机械臂"咔"地搭在两人肩上，焊枪的火花在蒸汽里炸开："你当叶疯子有那闲心？你啊，是备用零件！"张佰娣抄起液压剪作势要打，却被蓝血蒸汽呛得首咳嗽。林七月看着他们打闹，突然觉得眼眶发暖——这才是她记忆里该有的样子，不是冷冰冰的实验室，而是充满烟火气的、吵吵闹闹的家。
林晚秋突然笑了，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林七月心口，"是爱啊。"数据光缆突然停止奔涌。林七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腹部接口涌出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是记忆，是三年前实验室里姐姐给她编的麻花辫，是暴雨夜背着她跑过三个街区去医院，是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草莓糖。那些被叶红鲤删除的"冗余情感"，此刻正像潮水般涌回来，带着草莓的甜，和铁锈的腥。
"原来......"林七月的声音哽咽，"我早就不是容器了。"
叶红鲤的影像开始模糊。她最后说的话，混着蓝血蒸汽的嘶鸣，刻进了林七月的骨头里："记住，哺乳不是给予，是传承。当你们能为自己爱的人流泪，能为别人的幸福开心......"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温柔，"那就是我真正的重生。"
蓝血蒸汽突然凝结成雨。林七月抱着林晚秋站在雨里，张佰娣举着修好的液压剪冲她们喊："发什么呆！舰桥跃迁引擎的引力刻痕是叶疯子的签名，咱们得赶紧——"他突然被自己的话噎住，因为林七月怀里的林晚秋，正用叶红鲤最爱的草莓发卡，替她别好被蒸汽打湿的碎发。
"等等！"林七月转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块草莓糖霜。糖衣裂开的地方，叶红鲤的门禁卡正泛着微光。她把卡塞进林晚秋手里，"姐，这是你留给我的。"
林晚秋接过卡，突然笑了："小七，你比我勇敢。"她的指尖拂过卡套上的涂鸦，"当年我总嫌你画得丑，现在才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星星。"
"才不是。"林七月吸了吸鼻子，"是你教会我的。"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她把自己画的"星空"拿给姐姐看，叶红鲤摸着她的头说："小七的星星会发光，比真的还亮。"
黑虎的机械臂"咔"地搭在两人肩上，焊枪的火花在雨里炸开："得嘞，两位大小姐，再磨蹭下去，叶疯子的实验日志可要被蓝血泡烂了！"他故意板起脸，可嘴角却往上翘——这是林七月第一次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西人跌跌撞撞往舰桥跑。林七月回头望了眼逐渐消散的叶红鲤影像，突然发现——在蒸汽的最深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朝她们挥手。是五岁的林晚秋，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奶油糊了半张脸，举着沾满糖霜的手指喊："姐姐，等等我！"林七月的眼泪再次涌出来。这一次，她没有擦。
因为她知道，这是属于哺乳者的、最珍贵的雨。雨里有草莓的甜，有铁锈的腥，有叶红鲤的白大褂，有姐姐的麻花辫，有所有被爱浇灌过的、鲜活的、疼痛的、温暖的——
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