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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峰论道台的晨雾被金光撕出一道裂痕时，顾承渊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胸腔的声音。
青铜镜在腰间发烫，镜中封存的影像还在论道台石面上翻涌——陈松颤抖的手按在伪造的功绩簿上，陆天衡与异族商人杯盏相碰时玄铁矿脉图的反光，还有林清远接过消字墨时阴影里那只递出的手。
演武场的议论声像炸开的蜂群。
顾承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指节抵着腰间的青铜镜，触感凉得刺骨。
他早算到陆天衡不会束手就擒，却没算到山雾里那道身影来得这样及时——鹤发被晨风吹得微扬，青道袍上绣着的云纹泛着玉色光泽，踏云而行时连雾都自动往两边退开。
"顾小友好手段。"陆天衡的笑声像碎冰碾过石板，玄色道袍下的手指掐出青白的印子。
他袖中滑出半块玄鸟玉佩，纹路与林清远那日的如出一辙，"但你以为，仅凭这些就能翻云覆雨？"
顾承渊望着那玉佩，喉间泛起腥甜。
他想起三日前在典籍阁暗格里找到的残卷，上面记载玄鸟玉佩是上古神裔血脉的封印之物——陆天衡藏着的，怕不只是野心。
山雾中的脚步声更近了。
顾承渊转头，看清那道身影的刹那，紧绷的脊背突然松了。
是萧玄，祖父顾无涯当年最信任的战友，十年前为寻上古遗迹踪迹消失在九玄秘境，如今竟在这节骨眼上现身。
陆天衡的冷笑僵在嘴角。
他望着踏云而下的萧玄，喉结动了动，玄鸟玉佩在掌心攥得发疼。
演武场的议论声突然断了线——萧玄的道袍上还沾着未散的秘境雾气，腰间悬着的"太初"剑穗被风掀起，露出剑鞘上那道与顾无涯佩剑如出一辙的刻痕。
"萧...萧宿老？"左首第一位峰主颤着声开口。
萧玄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顾承渊身上时，眼底浮起一丝温色："当年与顾老弟共饮的那坛醉仙酿，今日总算能续上了。"他话音未落，演武场便炸开一片抽气声——萧玄这话说得隐晦，却坐实了他与顾无涯的旧交，更坐实了顾承渊背后站着的，是太初宗最传奇的两位宿老。
陆天衡的玄鸟玉佩"当啷"坠地。
他后退半步，撞在主位的雕花椅上，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萧前辈...您不是在秘境..."
"秘境里的雾气，可比宗里的人心干净多了。"萧玄抬手一拂，山雾中又转出个穿月白裙的少女，发间插着根青玉簪，正是他的弟子唐若雪，"若雪，把你前日推演的阵图拿出来。"
唐若雪应声上前，指尖在虚空划出银色符文。
论道台的金光突然凝作漩涡，无数光影从中喷涌而出——陆天衡深夜潜入藏经阁的身影，他将傀儡符打进长老识海的指诀，甚至还有他跪在玄鸟玉像前，用自己鲜血在石壁上刻下"神裔血脉，必为我得"的字迹。
"因果回溯阵。"顾承渊眯起眼。
他曾在祖父笔记里见过这种阵法，需用阵法师本命精血为引，能映照出三年内与施术对象相关的所有因果。
唐若雪的指尖泛着淡红，显然刚耗了不少精血——萧玄这是要彻底断了陆天衡的退路。
演武场死寂如坟。
十三位峰主里有三位猛地站起，其中一位白眉长老突然抱头惨叫，额角青筋暴起："我...我想起来了！
去年中秋夜，有人往我茶里下了迷魂散，逼我在废除顾氏供奉的决议上盖印..."
"清欢。"顾承渊转头看向人群边缘的苏清欢。
她正攥着帕子，指尖泛白，见他望来，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缓步上前，素手按在白眉长老天灵盖上，眉心亮起一点淡金色星光——那是"岁星照命"的命格之力，能唤醒被篡改的记忆。
长老的惨叫渐弱，瞳孔里的浑浊像被清泉涤过。
他突然指着陆天衡，声音发抖："是你！
你派了个穿灰衣的弟子，说...说顾氏占了太多资源，要我配合...还说事成后送我玄铁矿脉的三成收益..."
"够了！"陆天衡突然暴喝，袖中飞出三把淬毒短刃。
顾承渊瞳孔骤缩，正要扑过去，却见苏清欢反手一推，那短刃竟像撞在无形的屏障上，"叮"地坠地。
她抬头时，眼尾染着薄红，声音却依旧清和："陆副宗主，你若再动杀心，我这命格...怕是要替天行道了。"
演武场的气氛骤然凝固。
陆天衡望着那三把短刃，突然笑出声来，只是笑声里带了哭腔："好，好！
顾承渊，你以为你赢了？
太初宗宗主之位，你以为萧玄能保你？"
顾承渊望着他癫狂的模样，心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
他向前一步，声音放得极轻："陆副宗主言重了。
承渊不过是外门杂役，哪敢觊觎宗主权柄？
依我看...不如由陆副宗主暂代宗主之位，待查清所有旧案再做定夺？"
陆天衡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向顾承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被狂喜取代："你...你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顾承渊垂下眼，指尖着腰间的青铜镜，"我只盼能查清祖父闭关的真相，其他...无关紧要。"
陆天衡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捡地上的玄鸟玉佩，指尖却在碰到玉佩的瞬间顿住——他望着顾承渊微弯的眉眼，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杂役房外听见的那句"陆副宗主挡了我的路"。
但此刻演武场众人的目光都压过来，他咬了咬牙，将玉佩攥进掌心："既然顾小友如此谦逊，那老夫便暂代此位，定当秉公处理！"
顾承渊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心中暗叹。
陆天衡到底是沉不住气——他要的就是这"暂代"二字，要让陆天衡以为自己退了一步，实则是给对方松了绑，好让他把藏在暗处的棋子都摆上台面。
日头渐高时，萧玄将顾承渊唤到后山竹屋。
竹影扫过石桌，老人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云纹的玉简，递到他面前："这是顾老弟闭关前托我转交的。
他说九峰之下另有玄机，若他三年未出，便将这个交给你。"
顾承渊接过玉简，灵力探入的刹那，耳边响起祖父熟悉的声音："渊儿，若你能拿到这玉简，说明为祖父设局的人还未得手。
九峰论道台的基石下有上古神裔留下的封印，莫要轻信任何人...包括为祖父。"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抬头时，萧玄正望着竹外的山雾，目光深沉："你祖父的闭关室，我前日去看过。
石壁上有不属于太初宗的禁制，像是...某种血脉封印。"
"那唐姑娘说的九峰深处的气息..."顾承渊想起演武场散后，唐若雪凑到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她擅阵法推演，感知比常人敏锐。"萧玄叹了口气，"那气息...像极了我们在秘境里见过的上古神裔遗迹。
渊儿，你要当心。"
竹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唐若雪抱着一卷阵图站在檐下，见顾承渊望来，欲言又止："顾公子，方才用因果回溯阵时，我在陆天衡的记忆碎片里...看到九峰深处有座地宫，门楣上刻着'归真'二字。
那气息..."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不像是这个时代的。"
顾承渊望着山雾中若隐若现的九峰，喉间泛起一股热流。
祖父的玉简、萧玄的话、唐若雪的提醒，像散落的棋子突然连成一线——九峰论道大会，怕是要掀翻这太初宗的根基了。
他攥紧手中的玉简，抬头时正见苏清欢提着食盒从竹径走来。
少女的裙角沾着晨露，见他望来，露出个清浅的笑："方才在伙房煮了酒酿圆子，你...该饿了吧？"
顾承渊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银铃，突然觉得胸腔里的冷硬一点点融了。
他接过食盒，目光扫过九峰方向——那里的山雾正被风吹散，露出论道台金灿灿的轮廓。
明日，便是九峰论道大会正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