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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审判阵的金光尚未完全消散，顾承渊便觉脚下的青石板突然震颤起来。
那震颤从伏龙峰方向传来，像是有巨斧在劈砍山根，震得他腰间的杂役令牌都嗡嗡作响。
"承渊！"苏清欢的指尖掐进他掌心，少女的声音带着些发颤的清亮，"九峰的声音......变急了。"她的眼尾泛着淡粉，那是锦鲤命格运转时的征兆，"像是有人在敲一面蒙了千年灰的鼓。"
顾承渊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玄脉里那股灼热愈发汹涌，仿佛要顺着血脉冲进识海——这是自他刻意压制修为以来从未有过的强烈反应。
目光扫过观礼席，方才还因陆天衡落网而交头接耳的各峰长老突然噤声，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伏龙峰方向。
"轰——"
闷响比雷声更沉。
伏龙峰半山腰的云雾被震散，露出一道尺许长的裂缝，黑黢黢的石缝里渗出幽蓝灵光。
最前排的外门弟子突然发出惊呼："看地面！"
顾承渊垂眸。
青石板缝隙里正渗出金色纹路，像是有人用金漆在地面画符，眨眼间便蔓延至整个道台。
那些纹路扭曲着组成古老符文，每一笔都让他心口发闷——与祖父玉简里最后浮现的神裔印记，竟有七分相似。
"是上古封灵纹！"唐若雪的身影如惊鸿掠过人群。
这位擅长阵法的女修素手结印，腕间银链叮当，道台中央顿时升起一面水镜，"灵脉流速激增三成！
封印......在松动！"
水镜中，九峰灵脉的投影如被搅乱的星河，原本缠绕在核心处的金色锁链正寸寸崩裂。
萧玄的白须被山风吹得飘起，他踉跄两步扶住石栏："当年顾老弟说过，九峰封印锁的是神裔遗宝......若这锁链断了......"
"断不了。"顾承渊突然开口。
他望着水镜中崩裂的锁链，指尖无意识着袖中玉简碎片——那是祖父留给他的最后线索。
众人的目光唰地集中过来，他却垂眼看向苏清欢冻红的指尖，将少女的手往自己袖中又拢了拢，"但得先停下眼下这些争权夺势的戏码。"
"顾杂役这是要越权？"人群里突然冒出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顾承渊抬眼，认出是青竹峰的赵长老——陆天衡的旧部。
赵长老捋着鼠须冷笑："陆副宗的罪证还没清完，倒急着......"
"赵师叔。"顾承渊打断他，语调依旧清清淡淡，"您上个月在演武场说过，'九峰灵脉若有异动，当举全宗之力'。"他抬手，一枚玉简"啪"地落在赵长老脚边，"墨言师兄整理的《九峰长老言行录》，您要不要再看看？"
观礼席霎时响起翻找玉简的声音。
顾承渊余光瞥见墨言缩在人群最后，正朝他微微颔首——那是方才他用传音入密授意的。
赵长老的鼠须抖了抖，弯腰捡起玉简的手明显发僵。
"顾小友说的在理。"萧玄突然抚须长叹，"当年顾无涯与我共守封印时便说过，灵脉不稳则宗基动摇。
依老夫之见，人事安排暂且搁置，先议封印之事。"
原本沉默的几位长老互相对视。
顾承渊注意到，原本与陆天衡走得近的苍松峰周长老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那是他当年受顾无涯赠宝时的习惯性动作。
周长老干咳一声："萧先生德高望重，我苍松峰附议。"
"附议。"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里，顾承渊悄悄松了口气。
他望着萧玄被众人簇拥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陆天衡经营多年的势力网，该从内部开始瓦解了。
"承渊，你看。"苏清欢突然拽他衣袖。
少女的眼睫轻颤，面上浮起层薄汗，"有东西在喊我......像是被困在茧里的蝴蝶。"她闭起眼，发间银铃骤然急响，周身腾起淡金色光晕，"岁星照命，破妄见真——"
光晕触及地面封灵纹的刹那，道台中央腾起一团幽蓝鬼火。
火中浮现出个模糊人影，身披鳞甲，眉心有枚褪色的神裔印记。"护......护山灵使......"人影的声音像是锈了的铜钟，"奉神裔之令守封印......千年......"
顾承渊瞳孔微缩。
他向前半步，却被苏清欢轻轻拦住。
灵使的目光扫过他，突然剧烈震颤："顾......顾上仙！
他......他说封印松动是因为......"鬼火骤然明灭，"他说......要找归真门......"
"归真门！"萧玄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位隐世宿老的眼眶瞬间通红，他踉跄着抓住灵使残识："当年顾老弟就是为了归真门的入口才......"话未说完，鬼火己彻底熄灭，只余下苏清欢急促的喘息。
"萧先生可知归真门所在？"顾承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清欢，声音平稳得像是深潭。
萧玄抹了把眼角，指向伏龙峰裂缝："九峰之下，归真门藏于灵脉交汇之处。
当年我与顾老弟曾探到门前，却被一道血光阻住......"他突然攥住顾承渊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掐进肉里，"小友，你玄脉里的灼热，可是神裔血脉在共鸣？"
顾承渊心头一震。
他想起方才玄脉里翻涌的热流，想起祖父玉简里"神裔遗迹入口在归真门"的留言，喉间发涩："萧先生若要组队探查，我愿为前驱。"
"胡闹！"人群里突然传来楚月华的冷喝。
这位执法峰主的银剑嗡鸣出鞘，"你不过是外门杂役，凭什么......"
"凭他是顾无涯的嫡孙。"萧玄的声音如洪钟。
他松开顾承渊的手，转身面对众人："当年顾上仙以命镇封，他的孙儿自然有资格。"
观礼席再次陷入议论。
顾承渊垂眸望着苏清欢，少女正用帕子擦他掌心被玉简碎片划破的血痕，动作轻得像在抚弄花瓣。
他轻声道："清欢，等会儿我去藏经阁查《归真秘录》，你......"
"我陪你。"苏清欢抬头，眼尾的淡粉未褪，"岁星照命能避些霉运。"
但顾承渊没让她去。
深夜，藏经阁的铜灯在风里摇晃。
顾承渊站在阁外的阴影里，望着三楼那扇虚掩的窗户——正如他所料，有人比他更急着找《归真秘录》。
"砰！"
阵法触发的爆响惊飞了檐角的夜鸦。
墨言的身影如狸猫般从梁上跃下，手中的缚仙索精准缠住那道黑影。
顾承渊点燃火折子，映出一张青灰色的脸——是陆天衡最器重的陈执事。
"说，谁派你来的。"墨言的匕首抵住陈执事咽喉。
陈执事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渗出黑血。
他的手在储物袋上一抓，一枚刻着玄鸟纹的玉符"啪"地碎裂。
顾承渊眼疾手快接住半片玉符，残片上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寒梅香——与祖父失踪前书房里的异香，一模一样。
"玄冥......"陈执事的声音含糊不清，"玄冥......"
话音未落，他的生机便如残烛般熄灭。
墨言蹲下身检查，突然低呼："公子，这玉符的材质......是玄冥古族特有的玄冰玉！"
顾承渊的指尖骤然收紧。
他想起幼时躲在屏风后，看见祖父与一位身披玄色大氅的客卿密谈，那客卿临走时留下的，正是这样一枚玉符。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他脚边，远处伏龙峰的裂缝里，有幽蓝灵光如蛇信般吞吐。
"公子？"墨言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顾承渊望着手中的玉符残片，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他将残片收进袖中，抬眼望向九峰深处——那里有祖父被困的身影，有松动的神裔封印，还有从未谋面的玄冥古族。
"去调三十名外门弟子，沿青竹峰往南搜。"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顺着玉符的残香......"
更远处，伏龙峰的裂缝突然又裂开寸许。
月光透过裂缝照进去，隐约能看见深处有座青铜门，门上的神裔印记正随着灵脉震动，发出若有若无的嗡鸣。
